符韶下了逐客令后,尤夜殊也并未立马离去,他在原地踌躇了许久,最终将手伸向自己的心口处,面色痛苦地从体内取出了一件发着血光的东西,攥在手心中递到小狐狸面前。
“小韶……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尤夜殊摊开手,手心里是一截短短的血棘,上面爬满了微小的血管,细看之下,还能隐约看见鲜活的血液在其中流动。
小狐狸瞥了一眼,便大致明白了尤夜殊想送他的是个什么东西。就像高品阶的单火灵根修士有机会能生出自己的异火一样,木灵根也能拥有属于自身的灵植,这截血棘正是尤夜殊的另一条命,其中流动的也是他的心头血。
他收到过的礼物可太多了,不管是世间仅此一株的仙草还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魂珠,都被小狐狸像杂物一样堆积在储物戒中,满满装了好几个戒指。
符韶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直接收下,而是淡淡地反问他:“你送我这个,就不怕我哪天一不高兴,把它捏碎了来解气?到时候……你就算运气好没有死,也是大残。”
尤夜殊轻笑了一声,仍是将血棘递给符韶道:“若是能让你解气,那我即使是死,也无憾。”
“那若是我不想要了,直接扔了呢?”
“我的命,我的未来,都送给你……你想扔着玩,想直接毁了,都好。”
“是么,那给我。”说完,小狐狸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血棘,迅速塞进了自己的储物戒中,不给他反悔的余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回头对尤夜殊露出一个无人能拒绝的笑容,继续道:“等你以后飞升了再来找我,到时候你多求我几下,我就考虑考虑还给你。”
“还有这个。”见符韶收下了血棘的核心,尤夜殊也终于面色释然,又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件小东西,捧到他面前。
他的手心里是一只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狐狸玩偶,软乎乎的九尾小白狐,虽然做工不够精细,但细节还是很足,小狐狸额头上的花钿与符韶的一模一样,连爪子上也戴着许许多多的小饰品。
“这个可以,我要了。”
“嗯……虽然做得丑了点。”小狐狸见了果然眼前一亮,对着尤夜殊摊开了手心。对面的人也是美滋滋地将狐狸玩偶放到了他的手心,看着他一到手就忍不住揉捏起来。
尤夜殊没有再说什么,按照小狐狸之前的要求,他默默离开了房内,关门时,他暗自搓了搓扎满针孔的指尖,脸上都还是藏不住的欣喜。
小韶果然喜欢这些,过去在秘境外的几年内,不枉他费心思去学做。没有天赋,想与他一同炼器是尤夜殊这辈子都指望不上了,不过为了能讨小韶欢心,除了抓紧修炼果然还是还得学点手艺……
……
尤夜殊站在门外,并未走远,他抬起手捂着胸口,盯着地面傻傻的笑着,仿佛手上还散落着那几缕雪发,贪婪地回忆着最后的幻想。他永远都会记得他,记得他的小狐狸,就算日后殒命,再度轮回,他也不会忘记,他也会来找到他。
尤夜殊暗自在心中下定决心,他知道自己算不上天之骄子,顶多是个优秀弟子,仙途上像他这样的人,每日都不知道有都少个落了命,更何况他是邪修,想要飞升更是每步皆如登天。
不过,不论多少个轮回,他都会想办法来到符韶的身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
符韶将事情的大致经过都转告给了宴满秋,而尤夜殊也被他打发去了外头,还不知道这次变化后是个怎样的场景,对于如何找到八卦盘缺失的那一枚原料,他现在也没有主意。
缺少的核心原料无法用别的取代,他想自己重新炼制它都不行,各种法术符韶也都试了一圈,却不能探查到一点与八卦盘相似的气息。
半响后,小狐狸只能无奈地用食指抵着八卦盘融成的玉球,在桌上来回滚动,眼里没什么精神,口中也在小声嘀咕:“送都送给我了,怎么是个残次品?还缺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都白送我了那么多东西,也顺便带我找到它呀。”
也许是老天爷都不愿看到小美人困扰的样子,在符韶抱怨完后,他指尖下的玉球就发生了剧烈的反应。
刺眼的白光从中闪过,小狐狸下意识就抬手挡住,当他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方新环境之中,这次不仅是整个外部场景都变了,连他原本呆的那间小厢房都消失不见。
玉珠还在他的手中,四下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符韶站在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白草中,毛毛的触感挠得他脚踝都有些痒痒,而头顶上,除了比夜空还黯淡的黑幕,还有无数纯白色的树根从空中倒着生长开来,像罩子一样组成了交错杂乱的天空,树根上又挂满了金色的镂空叶子,比那些雕刻的艺术品还要精致,在空中摇摇欲坠。
每当有一片叶子掉入白草中,就会瞬间消失,随即从白草中飞出一只扑闪着金粉的夜蛾,就与符韶先前在流水洞窟中看见的那些一模一样,而它们在空中飞舞一段时间后,又最终会回到树根变回金叶。
“这里……”符韶手中的玉球发出了感应,八卦盘缺失的那一枚最关键的材料就在此处。
寻着玉球指引的方向,符韶终于走到了白草地的中心,天上的树根盘踞而下,在草地上织成了一巨大的白色茧子,夜蛾在周边游荡,金粉飘飞,树茧的大半边都被琥珀状的物体覆盖,而在那晶莹剔透的琥珀里,还能看见一只手臂,手臂死死地抓着什么东西,而上面的衣物已经只剩下残片,再往旁边看去,只见一位……半位少女睡在茧中。
少女的整条胳膊和左半肩都浸泡在琥珀中,她的半边脸蛋看上去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一颗灰色的眼珠也暗示了她已经看不清了,而再往右去……却是半个行将就木的老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