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寒山俯下身,轻轻拍了拍贺仙人的脸。
那好似只是唤醒一个中暑倒地的人,或是亲近者之间的玩笑。
而后者瞳孔骤然缩小,含混地呜呜着双手抓进土里,一条豆虫一样扭动翻滚。
嬴寒山说不好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这幅身体里大概存在着某种残忍的惯性。
当她站在这里俯瞰着他时,痛快和喜悦简直要让她的血液烧起来。
嬴寒山深深吸了一口气,扭过脸去闭上眼睛,平息身体里这股不正常的狂热。
贺仙人稍微松了一口气。
刚刚这人身上几乎要把人碾碎的杀气淡了不少,她看着兴致恹恹,似乎对他这个小角色丧失了兴趣。
他拼命调整着脸上抽动的肌肉,把扭曲的表情挤回一个谄媚的笑脸
“尊驾且听小道一言,小道斋居于峋阳王麾下,享千金之供,香火以万钱计……”
他一边说一边觑着眼前这女子的反应,暗暗有些心惊。
她听到峋阳王的名号居然无动于衷,甚至脸上隐隐有些轻蔑的神色。
强龙不压地头蛇,他知道的修仙者们虽然游离于人世之外,但总要卖天家几分薄面。
眼前这女修居然连王侯都不放在眼中。
难道她是已经修成的真仙?
能够不饮不食,踏风而起,如同教祖一样的真人?
那她刚刚什么堂下门客大概就只是不屑于与自己多费口舌而随意说的。
是也,是也,这些真仙们性情都古怪得很,在人间行走也必然有他们自己的目的。
有道是猛虎不食虫蚁,今日她也未必会杀自己。不过是刚刚自己说话狂妄惹怒了她,所以才吃了个教训。
他小心翼翼地接着上面的话说:“小道虽无甚修为,但尚有些资财。若是尊驾今日高抬贵手,小道必为尊驾传教布道,立观塑像,教这天下都知道尊驾威名……”
那女人冷漠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峋阳……什么东西?
脑内地图只开到淡河县城周边地区的嬴寒山沉默了。
她对这里的了解还限制在“大人”是爸爸,淡河县周围有五个乡这种浮于表面的常识。
眼前这人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
躺在地上的贺仙人嗫嚅一阵,嘴角的笑容有些颤抖:“啊,啊,对,尊驾自然轮不到小道来立观布教。不若小道将尊驾引荐给峋阳王殿下,殿下求贤若渴,敬拜仙人,一定盼望能得尊驾一臂之力。”
“峋阳王殿下手下精兵无数,颇有威望,若是尊驾肯助力,到那时莫说是淡河县城,便是问鼎天下也不是难事……”
停下。嬴寒山说。她终于抓到了一个重点。
“是峋阳王让你对淡河县做这些事的?”
啊。贺仙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话哽在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
“这,是……啊,尊驾有所不知,这淡河县令乃是乱臣族子,襄溪王第五浱包庇乱臣,不合天理。再说这天下本就是能者得之……”
他停下斟酌了一下语气,这个女修用的不是剑,是峨眉刺,锋刃上隐隐有血气与煞气,想来不太像是那群修清正道的修士,这么说应该不会触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