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阿哥回到宫里头,连晚膳都没用,便兴冲冲带着一堆试卷找到七弟。
“别说哥哥有好事儿不想着你,我如今刚当差,便把这差事拿来与你一起共享,你如今也开始在御前听政,是不是好多事情都听不懂?那就对了,说明你历练还不够,如今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
五阿哥让人把试卷全都堆放在书案上,解释道,“这些是户部招收小吏的试卷,足有一千三百多份,哥哥是信任和看重你,才把这些试卷给你搬过来,你现在拿来练练手,也好为将来参政积蓄一点经验。”
兄弟们总共分为三种,一种是他和三哥这样不求上进的,一种是像他那两个弟弟一样不喜欢走寻常路的,同样如此的还有小十,最后一种便是像七弟这样有一颗上进心的。
他把试卷抱过来是让七弟帮忙的吗?
不是,他是来帮七弟的,帮七弟积攒一点办差的经验。
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谁还能不了解谁呢,七阿哥一看就知道五哥这是自己想偷懒让他分担,不过五哥刚刚那话也颇打动他——提前积攒办差的经验。
在时间上他已经输哥哥们太多了,念书时便比不过几个哥哥,等入了朝堂,他可不想还被落下,当然这几个哥哥里并不包括时常垫底的五哥。
明明是自己的差事,五阿哥却是一边批改一边摸鱼,不是渴了,便是饿了,一个时辰之内去了两次厕所,而且也就只批改了这一个时辰,然后有了困意的五阿哥便拍拍屁股直接走人,给七弟留下了一堆尚未批改过的试卷。
夜里欺负完弟弟,第二天自己的‘报应’便来了,坐在自己位置上无聊到看闲书的五阿哥,直接被胤祉抓了壮丁,核算账本这样的差事不敢一上来就交给老五,但誊写账册这样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活儿交给老五还是合适的。
打小就开始练书法,且真正做到了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皇阿哥们里头就没有一个字丑的,就算是因书法被皇阿玛训斥过几次的老八,那字也不能算丑,只能说是上书房卷的太狠了,平平无奇即是罪过。
就没有比咸鱼更了解咸鱼的了。
五阿哥在上书房时,尚且都能钻钻空子,反正他也不在意是否垫底,皇阿玛待他也比待别的兄弟仁慈,并不会因为他的功课差就对他疾言厉色,因为他是被皇祖母养大的,所以兄弟们谁都能出头,唯他不行。
他在上书房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奉旨偷懒’,可到了户部,在三哥眼皮子底下当差就不行了,每每他想要偷懒的时候,就会被三哥安排新的差事,不干还不成,三哥不好糊弄不说,眼线还多。
整个户部都几乎成了三哥的一言堂,从从一品的尚书到普通的小吏,上上下下对着三哥全都服服帖帖的。
他和三哥一样也是皇阿哥,可这些人面对他的时候只有地位不同产生的敬畏,可是对着三哥,就不是浮于表面的敬畏了,而是敬佩中带了几分亲近,尽管恪守礼节,可有时候说话的语气又是那么的随意自在,但是对三哥的话,这些人没有一个不听的,没有一个不卯足了劲儿完成的。
五阿哥在户部一直待到皇阿玛封笔,在考试中排名靠前的三十名考生也都进了衙门当差,他看了这么久,大概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如此待三哥了,应该是因为三哥……给的太多了。
谁能相信呢,宫里的娘娘们才一月请一次平安脉,可是在户部,上上下下的这些人,每七天就要请一次平安脉,三哥直接把郎中请到衙门里来给众人看诊,甚至吏员家中有人感染风寒,三哥都上赶着自掏腰包请郎中开药,之后还要免费给吏员发放预防风寒的药包。
等到皇阿玛终于封笔的时候,大家可以各回各家好好休息些日子了,临别时,三哥还给每人送了一盆开了花的草莓,如今能当花赏,放在温暖的地方再过些日子,便能尝到红彤彤的草莓果子了。
当然,五阿哥作为户部的一员,这些他也有份,三哥没把他落下,只是这些可不足以慰藉他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那些官员们可都有俸禄领,他也穷得很,又不比别人少干,皇阿玛理应也给他发一份俸禄,三哥就更应该领俸禄了,这都往里搭多少银钱了。
若不是三哥底子厚,哪经得起这样折腾,换作是他,家底儿都要折腾没了。
户部全年最忙的两个月,再次平安顺利通过,全程没有一个生病的,也没有一个请假的,因此这两个月里他们正常休沐,正常到点上下班,绝不早到迟退,赶在皇上封笔的前两日完成当年的全部工作。
五阿哥来得晚并不知道,每七天请一次平安脉是只有冬天才有的待遇,往日都是一个月一次。
可在别的衙门,哪怕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官员们也没有这个待遇。
户部两位年迈的尚书——马鸷和麻尔图,都已经到了可以上折子致仕告老的年纪,而且他们如今已经是从一品的户部尚书了,再往上升是正一品,那可就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是年轻上十岁,或许他们还有心搏一搏,但到了如今这个年纪,能在从一品的位置上致仕就很是满足了。
若非三阿哥,去年年初他俩就该上折子告老的,这不是舍不得吗。
既舍不得三阿哥这份贴心,也舍不得这个衙门,为官数载,做了许多年的京官,也曾经外任过,当过一地的父母官,但从未有过如今这样的体验。
说句矫情的话,户部衙门如今就像是他们的家一样,三阿哥虽小,可却是里头的大家长,有事儿三阿哥顶着,他们只需要听安排就成,不用担惊受怕,也不需要担心被谁连累,三阿哥不只赏罚分明,而且还是个爱恨分明的人,见不得那些腌臜手段,如今的户部衙门配得上‘清明’二字。
这样的顶头上司,这样的衙门,甭管是汉族尚书马鸷,还是满族尚书麻尔图,都舍不得离开,那封早早写好的告老折子,至今都没有交上去。
康熙二十九年的除夕与往年不同,胤祉不再是单身了,有了福晋就意味着另一种意义上的长大,过往那些在宴席上的借口都不管用了,敬酒的人变多了,也不好挡了。
自己婚宴上的酒可以掺水,可太和殿的酒,他上哪儿找人兑水去,虽然和后世比起来度数不算高,奈何酒杯大,敬酒的人多。
不过,阵势最大的肯定不是他,而是太子,可太子有四弟帮着挡酒,他倒也想拉人,可后面那些弟弟,包括老五在内,都才多大,远没到可以喝酒的年纪。
胤祉一杯杯凉酒下肚,弟弟们不光今年指望不上,三四年内都指望不上,倒是阿林保,待到三月份与二姐姐成婚之后,便是额附了,明年的除夕也是要到宫里来赴宴的,做姐夫给小舅子挡酒,再合适不过了。
胤祉今天在宴席上的风头仅次于太子,可以说是远超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