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虽然借用了柳如意的身子、知道她所有的故事,但她毕竟不是本尊,所以当时在酒楼上面对文贞雪和贺泽佑时,她只觉得荒唐好笑。
一个夺人所爱,一个背信忘誓,两个不要脸的凑一起,竟还想打她铺子的主意?
但现在这股怨气漫上来的时候,如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柳如意当时遭遇这样的事是伤心欲绝的,她本就少了母亲的疼爱,又被父亲所不喜,只能将全部的情感都放在朋友和爱人身上,结果这两人竟联起手来背叛她。
柳如意自然也恨自己的父亲杀妻夺财,也想为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但若论心底最执拗想完成的愿望,那一定还是跟文贞雪和何泽佑有关。
意识到这一点,如意站直了身子。
面前的文贞雪看起来有些歇斯底里:“堪堪平你的怨怼?你可知道就是那八千两才害得我落到这步田地,若那八千两还在,偌大的侯府何至于……”
“那本就该是我的钱。”她笑着打断她,“贺泽佑一个行伍出身之人,封侯时只得了几亩薄地,是我替他置办田庄,给他铺子经营,才让他富贵万千。你眼前看见的偌大侯府,百片瓦里我占了八十,我不过是收回些零头,况还是你主动给的,你倒还怪起我来了?”
“可,可是……”
“你今日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施以援手。”如意扶了扶头上鹊钗,“没错,我的确有钱,但那白花花的银子赏给乞丐都可以,给你不行。”
“你!”文贞雪气得又落下泪来,张口刚想骂她,却见贺老夫人突然出现在后院。
“哎哟哟,我说今儿喜鹊怎么一直叫,原来是如意来啦?”这老太太一改往日的趾高气扬,小步迈着就走了过来,亲亲热热地拉起她的手,“有些日子没瞧见,你倒是越发水灵了。”
如意还没做什么反应,文贞雪先铁青了脸:“母亲,您不是该在前头待客?”
“我做什么需要你来教?”贺老太太没好气地睨她一眼,嘴里小声叨叨,“要不是你,今日我们家这席面也不会磕碜成这样,成天就知道送钱贴补娘家,我家里都要被你败光了。”
叨叨完也不看她的反应,扭脸就对如意笑道:“赶巧了,今日厨房里有你往常最爱吃的水晶包,你随我去坐吧,贺家那些婆姨也都许久没见你,想你得紧呢。”
如意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这场面实在是好生熟悉,往常柳如意在她跟前也是这么讨不着好,倒是偶尔来一趟的文贞雪被她亲热热地拉着手说话,还要带去介绍给家里的人,吃饭也让她坐在贺泽佑身边。结果现在?
她看了一眼对面那人的表情。
文贞雪是万分委屈的,送回娘家的都是些想让父亲提拔夫婿的家书罢了,哪里还有钱?府里的开销都还用的是她的嫁妆,今日当一支花瓶,明日卖一枚玉锁,这日子都不知何时是个头。
她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开口:“娘,您既然这么说,那这管家钥匙我就不拿了,明儿就着人送您房里去。”
老太太一听就横眉:“怎么,看我一把年纪了,想累死我早点当那没婆婆的自在媳妇儿?我告诉你,没门!你若管不好家,我便让人修书去问问你娘亲,看看高门大户的文家是怎么教的女儿!”
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文贞雪脸色都有些发紫。
按照大乾的规矩,儿媳是不能顶撞婆婆的,即使婆婆再不对,她也只能忍。
如意漫不经心地瞧着,突然觉得柳如意也算幸运,若真是她嫁进这侯府,当夫婿的朝三暮四,当婆母的刻薄败家,一大府的人都躺在媳妇儿嫁妆上吃喝拉撒,属实也不是什么好福气。
大乾女子少数能在外头赚钱自立,绝大多数女子还是要在后宅里过一生的。遇见良人的寥寥可数,更多是遇见贺泽佑这样的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不过路是文贞雪自己选的,她不会同情她。
如意一打扇儿就起身:“二位家务事,小女就不掺和了,先告退。”
“哎,如意如意,你别急着走哇。”老夫人连忙过来挽住她的手,赔笑道,“你不在呀,我连龙团胜雪都许久没喝着了,也不知宝斋堂最近出了什么新东西,你与我说说吧?”
如意是不太想说的,但瞥见瞧见文贞雪那怨毒的目光,她眉梢一动就笑着开口:“也巧,前些日子去宝斋堂,里头的许娘子还念着老夫人您呢,说您许久没去了,她还给您留了不少时兴的好料子,并着几件难得的头钗手环。”
脸上有些臊,老夫人含糊地道:“原也是要去的,可惜这个儿媳妇不孝顺。”
如意垂眼,也不顺着点头,只与她详细说起宝斋堂里新出的各式宝贝,好几件掐着她的心思说得她蠢蠢欲动。
瞧老太太心思活泛了,她又塞了一方小令过去:“那掌柜的与我有些生意往来,拿这小令去,可只取您八成银子。不过这张令只能用一次,且只能在这个月底之前用,过了就作废了。”
贺老太太眼眸一亮:“不管买多少东西,都只取八成银子?”
“是,买得越多自然省得越多。”如意以扇遮面,笑眼弯弯。
文贞雪在后头,没听清她们在嘀咕什么,见自己婆婆一脸欣喜,她还松了口气,觉得今日可以少些争执了。
然而,宴席散了之后,贺老夫人就不见了人影。
文贞雪疲惫不堪,压根无暇顾及,这边刚送走一些客人,那边自家夫婿就沉着脸过来了。
“沈大人带了圣上的旨意来,说要朝中文武百官捐银救灾。”
这事文贞雪不意外,她爹早就捐了,还是主动送去沈府的。贺泽佑这会儿才提起这件事,已经是有些晚了。
于是她体贴地道:“账上还有些银子,你去取便是。”
贺泽佑却摇头:“恐怕不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