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了口气,笑了笑,语调轻快地接着说:“都能挂油瓶子啦。”
应璋紧紧凝视着那抹笑意,没有再否认,过了片刻才苦涩地说:“你不疼么?”
姜照眨了眨眼睛,似乎想竭力保持难得有几分清醒的神智,几息之后才迟缓地回:“不疼啊。”
他顿了顿,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一字一句慢慢地说:“虽然我是受了伤,但我一直有在好好修复数据,不是单纯的睡觉。”
所以不用担心我啦,等我修复好数据,就又是那个活蹦乱跳的29999了。
他想这么说,但是没有多余的气力,故而将剩下的话咽回心里,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应璋。
应璋掏出一块巾帕,正仔细地给他擦脸,闻言只轻声问:“靠你自己……能完全修复好么?”
姜照下意识地蹭了蹭那只手,眯了眯眼,想了会儿才慢吞吞地说:“丢了一点,但应该不妨事……”
他语焉不详,并没有正面回复应璋的问题。
应璋的动作慢下来,似乎在思考姜照的回答。
他神情难辨,半晌后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就像下了某种重大的决心。
“姜照,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抬起眼再次看向那面雪白侧颊时,姜照已经歪头枕着他的手睡着了。
秀气的眉仍死死地皱着,睡着的他并没有他清醒时刻意表现的那般轻松。
……算了。
应璋把所有的话吞回肚子里,半晌叹息一声,还是按下不提。
后半夜他片刻不离地守在姜照身旁,姿势几乎没有变过。
伤口还是有些轻微发炎,应璋抬手招来桌上两枚聚气丸,分出缕灵力辨别完,才将这两枚喂给姜照。
姜照昏睡的时候很安静,胸膛的起伏极淡,应璋的心一直没有放下来过,总要时不时伸手探一探鼻息。
直到第二日清晨,姜照的情况似乎逐渐平稳了下来,正午时甚至再度醒了一会儿,虽然人看起来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但好在体温也不再冰冷得渗人。
然而应璋还未松口气,事情的走向便滑向另一个深渊。
傍晚的时候,他就察觉到识海里那只小毛绒球的身形诡异地缩小了几分,一开始他以为是晃了眼看错了,但半个时辰之后,小毛绒球的身体再度缩水,竟有越来越小的架势。
与之对应的,是现实中姜照这具身体的温度越来越滚烫,触手便是烧灼感。
应璋陡然想到,构成姜照本体的,是数据。
毛绒球缩小,意味着数据变少了。
加之姜照先前说的修复数据,他几乎可以断定,施下摄魂术的人带走的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灵魂——姜照的数据!
而此刻,应璋身边侧躺着的姜照已经有些烧糊涂了,脸颊泛红,嘴唇干裂,正半张着唇意义不明地呢喃着什么,呼吸十分急促。
应璋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赫然摸到一层冷汗。
他的心重重一跳,有一个选择已经浮在心头。
脑海中只回荡着游滁的那句“以魂补魂”。
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应璋半张脸都沉在阴翳里并不分明,肌肉紧绷着,只垂下眼睫注视着身侧人泛着浓浓红晕的面颊。
良久良久,才有些狼狈不堪地闭了闭眼。
他小心地把姜照挪进床铺里,自己则和衣在一旁卧下,而后松松地握住姜照的手。
强大的神识沉回识海,精准无误地定位到那只无声无息的小毛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