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呐燕州……”
大昭朝的皇帝,赵弈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生出了一些黑色的斑点,眉头紧皱起来,那些藏于表皮之下的皱纹便都显露在了脸孔上,深深如沟壑。
红衣太监高全善侍立在一旁,听着官家的话,却不应答。
做宫里头做事,分寸感很重要。
高全善知道自己此时即便是多嘴说上一两句,官家也不会怪罪自己,但这多嘴的只言片语若是留在了官家心里,日后那些躲在暗处的敌人意图攻讦自己,扳倒自己的时候,留在官家心里的几句多嘴话,便可能成为让自己倒下的一把尖刀。
太监干政,自古以来为天下人所忌惮,多少前辈都倒在了这条红线前,高全善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他只遵照官家的意思办事。
在宫墙里,他只是官家的一个传声筒。
大昭皇帝赵弈似乎也早习惯了高全善沉默的陪伴,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笑了笑:“你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懂事,不似朝会上那些个朝廷大员,满口为朕分忧,到头来,还要朕来分担他们的忧虑。”
“奴出身卑微,可不懂官家和大臣们的忧虑。”高全善脸上笑漾开,微微抬头,目光如蜻蜓点水般在赵弈面孔上一触即分开,依旧低着头,眼神却是含情脉脉的,“不过大昭江山,天下苍生,皆系官家一念之间。”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那是官家才能有的威仪。”
“朝会里那些臣子想必也是遇到了他们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这才求到官家这里,毕竟,许多事情,唯有官家方能一言而决。”
这番话隐有深意。
自古能居庙堂之高,凌绝峰顶览尽众山之小的天子、皇帝们,是否身负奇谋妙计贤能魄力自有后世人议论,但心思重、多疑这一点却几乎是每个皇帝身上都会有的一个特点。
赵弈亦不能免俗。
他听着高全善随意说出口的几句宽慰自己的话,刚刚有些舒展的眉头却又一次皱了起来:“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
自己放权于臣仆,便是要他们为自己解决人间事的。
只要此事尚未脱离人间的范畴,就该在臣仆的解决范围之内。如今燕州民祸愈演愈烈,已有收势不住的念头,庙堂众臣却在此事上三缄其口,若不是日前白龙鱼服,出巡鼎京,偶听得孩童歌谣,自己还对燕州之事一无所知。
陆无崖那个素无顾忌的老倌儿在朝会上将这事儿捅破,才有了后来的群臣上奏……
如此想来,他们之前是在忌惮甚么,不敢将此事上报?
燕州郡,又有什么是值得他们忌惮的?
思虑及此,赵弈心头已经有了几个答案。
他咧嘴笑了笑:“几个皇子在燕州郡做事太过了些……”
“朕令他们治燕州,便是为了令燕州重归王化。他们这般做,却是要令燕州人都死绝了,收回一片荒无人烟,尸骨盈野的疆土,于大昭何用?”
赵弈眉宇间隐有怒意升腾。
高全善躬身下跪,不敢作声。
“庙堂群臣,皆为朕之臂助,如今,他们却是这样臂助于朕的。”赵弈的眼睛在火光映衬上,光芒闪烁着,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划过。
他咧了咧嘴,略略平复呼吸,沉声道:“燕翎可有动静?”
“燕翎军仍在驻守边关,对燕州事置若罔闻。”
高全善伏在地上,回应道。
关于燕翎的一概事情,虽涉朝政,但更关乎天家隐私。此事更是由官家亲手交给高全善监理的,他推脱不得,便只能应下,尽心尽力,战战兢兢地做下去。
“嗯……”
赵弈点了点头:“朕记得,燕州事朕交给了元睿去做。想起来元直对朕的安排,还颇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