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都邪的目光只在那一群嘈嘈杂杂的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向了几辆马车的最前方。
一身黑甲的将军身后跟着六名黑衣劲装的武夫,将军微微侧头,与身后几名武夫说着些什么。
似乎是感应到了都邪的目光,他转过头,锐利的眼神与都邪的目光相接,一触即分。
都邪低下了头,心底泛起一股恨不得当即拔刀,将敌人斩杀的冲动。
但他很好的控制住了。
当下并不是动手的最后机会——跟在那名将军身后的几个黑衣武夫也不是弱手,而且,尽管都邪勤修刀法至如今,也自觉与那个黑甲将军最多打成平手。
如此一来,若都邪此时抢先攻击对方,随着几名黑衣武夫加入战团,战斗局势只会越来越对都邪不利。
往事一幕幕,如潮起又落,翻覆无常,但终不能由着人的念头,想要忘却便可以忘却,想要记起便可以记起。
地藏王佛在都邪背后的包袱内隐约发烫起来。
都邪在心里喃喃自语:长老……小果儿……请你们再忍耐片刻吧。
再忍耐片刻……
看到都邪移开目光,‘黑甲将军’李傲云皱了皱眉头,抓住了脑海中一闪而逝的那个念头,他向六爷摆了摆手:“老鼠,你过来!”
六爷闻声,慌忙走近了:“将军,您有什么吩咐?”
“上一次那一批人,死得太快了些,还没有走出燕州郡,便死伤大半。”李傲云缓缓说话,声音从面甲之中传出,多了几分金属质感的冰冷与空洞,“死掉的多数人是被自己的同伴所杀的,一群无知蠢物,连财不露白,江湖险恶的道理也不明白。”
“这次,你好好地把他们料理一番,让他们长长记性。免得还未走出燕州郡便死了!”
李傲云的目光转向了车队后面,那一群围着拿到金豆子的壮汉吵吵闹闹的人,语气很不耐烦:“看到了么?就是这些个不长脑子的人。”
“尤其是中间那个拿着金子到处大嘴炫耀的,直接拖过来砍掉脑袋!”
“诶,诶!是……”六爷刚开口想要应下将军交代的差事,旋即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对,为难道,“将军,咱们的本意便是让他们四散奔逃,在大昭各处散播咱们想要他们散播的消息……这一下子将人杀了,吓得他们都不做声了,我们的计划岂不是要首先失败大半?”
“嗯?”李傲云低头,目光聚集在六爷脸上,像是有千斤重,压得六爷直不起腰。
六爷轻轻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敢直起身子,一个念头在心底打了个转——不然就依着将军的想法,先把那个壮汉杀了再说?
反正是将军本人交代下来的事情,出了什么问题,自然也怪罪不到自己头上。
自己那么为他着想做什么,简直是自讨没趣。
“你说的很对。”片刻又仿佛良久之后,李傲云发话了,声音里竟罕见地带着一丝温和,“那便照你说的办。”
“老鼠须得好好想个办法,一个既能警醒他们,又不至于让他们因此吓得不敢出声的法子,这百多号人,本将要他们得有一半活着走出燕州郡,出了燕州郡再死便没有问题了。”
“你明白么?”
老鼠愣了愣,心中暗暗叫苦,又给自己揽了个不容易做的活计,可他不敢不答应,只得一叠声地应是。
“这次做好了,本将为你表功。”李傲云拍了拍老鼠的肩膀,一旁已有红衣小童牵着他的战马走了过来。
他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又是一道命令:“不过那个不知死活到处炫耀的人,也不必活着了,没有什么用处。”
“找个机会,拖到野林子里,料理了吧。”
“遵命!”
壮汉此时依旧兴高采烈,浑然不知自己已被别人三言两语宣判了死刑。
七匹黑色骏马趁着夜色,利矢般射入稀疏树林内,沿着清风山脚下的羊肠小道,往山中而去。
夜色不再平静,一群老鸹被骏马疾行划破气流的声音惊动,呱呱地从树梢上飞起,融入夜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