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饿奴数量减少了一些,但毒人的数量却是不断增多的。
挂檐城纵然是一座小城,城中人口不过十余万,但基数骇人的三千饿奴落在城中,又经南元朗的刻意引导,在城中铺散开,它们啃咬过的生民已经不下五万余人。
这些人统统转化为毒人,便又是一个令人想一想便觉得双眼发昏的数字。
李明德被老道与和尚一路挟裹而来,见到了许多在城中逃窜的生民,以他这一路所见来计算,如今城中生民恐怕已经不足五万人,此中或许有一些人躲藏在房屋建筑之内,但房屋建筑之内也同样可能有毒人潜藏其中。
两相对比之下,饿奴毒人竟与城中生民数量堪堪持平。
即便是城中生民能在数量上与饿奴毒人打个平手,但论及双方战力,却是天壤云泥之别。
李明德这一路上见的更多得是饿奴疯狂突奔,追上一个个仓皇逃窜的生民,将之杀死。鲜见有生民能鼓起勇气,运用己之智慧,与饿奴缠斗,或反败为胜的。
局势不断恶化,情况早已不容乐观。
这个时候杨立却带着一众疯癫之人组成的军队,要与饿奴拼斗,岂不是自毁长城?
……
大军始动。
无有招展飞扬之旗幡,无有战马昂嘶之雄壮。
群星隐入云雾里,漠然看着这支没有军容、亦没有精良装备的军队。
命运躲在苍生的背后,为一桩桩将要开始还未开始的悲喜首先刻画上必须遵循的轨迹。
谁能挑战宿命,掌控自己的人生?
命运不会给出答案,一切只等人们自己去小心摸索,它永远都是足够高明且睿智的,对于苍生各自摸索到的不同答案,亦从来不置一词。
向命运发起挑战素来都是癫狂者与执著者的专利,而癫狂者与执著者其实是同一类人。
因心底某个不能罢手的执念而癫狂,因之而坚如磐石,不可动摇。
冲出地狱,杀向人间,或许是野鬼街所有人共同的执念,而在他们心头种下这个执念的,便是须发皆白,被挂檐城里铁幕般的黑暗重压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的老者了。
他的执念是什么?
是父亲曾经予他的承诺吗?
或许他们曾经共同许诺,即便到了九幽黄泉之下,仍旧要召集旧日里死伤的部众,将冥府十殿十八地狱冲荡得七零八落吧?
杨立这样想着,对于老者便更多了一层认知。
在余生皆是浑浑噩噩的岁月里,仍旧能抱定一个信念,像是洪水冲破木桥,桥下的尾生被激流冲荡着,仍旧要抱着那个柱子,等待别人的履约。
这个信念已非生死可以阻隔了。
如今,到自己代替父亲践行这个承诺的时候了。
杨立心头只有莫大的骄傲与豪情。
“哨骑出阵,前方探路!”
老者一扬手,指了指野鬼街尽头的南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