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一路上,少年在心里想着事,祁望霄则是静静地看着路上被月亮拉长叠合的两道影子。
清亮的阵阵虫鸣里,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他们其实还有一个名为放弃和犹豫的选项。
余曜没想过,祁望霄也是。
和他们一样的,很多心有余悸的车手哪怕一闭上眼仍然能记起今天刚刚目睹的惨烈画面,此时此刻都在各自车队临时搭建的办公大楼里,跟车队的经理人针锋相对。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放弃这场比赛!这可是汽联第一次破格放松标准,我这辈子还没有开过超过330马力的车!”
“拜托,我当然知道很危险,可那又怎样,开拉力的要还惜命,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出息了!”
“东归赛道是我的梦想,谁也别想阻拦我,雨天不行,舆论不行,世界第一的余曜更不行!”
一道道激动昂扬的嗓音从或紧闭或松散的房门里不断传来。
余曜木着脸走过,愣是听到了好几遍自己不行,他怎么都想不通他们话里话外拿自己这个拉力赛纯新人举什么例子,难道不应该指代奥尔德斯和乔舒亚他们吗。
正腹诽着,耳膜就捕捉到了一贯温吞谨慎的乔舒亚的声音。
和别人不同,这位颇有几分树懒风范的青年即使在和人吵架时也是温温吞吞的。
“哦,亲爱的经理人先生,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没有发疯,理智也在,只不过比起保住性命的安全,我更想体验一下属于b组的时代,你知道的,我早就想试试东归赛道了。”
对面的经理人气急败坏地又说了些什么,语速太快,余曜这个f国语半瓢水没太听清楚。
巴塞洛缪不太快的声音紧跟着传来,字字坚定:“我支持乔舒亚,我也会继续比赛。”
“我也不会放弃的!”
这属于迈伦的活泼声音。
明明他们的语调不同,语气不同,却都透着同样的跃跃欲试和毫不掩饰的向往,余曜听得直挑眉,但屋里的经理人却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
“这场比赛能收获的热度跟可能的风险根本就不成正比!”
“我看你们都疯了!”
与气定神闲的三人组比起来,经理人声嘶力竭的咆哮声显得尤其气急败坏。
余曜无意偷听,脚步只顿了顿,就从这间紧闭的屋门镇定走过。
在他背后,走廊里的争吵声还在回荡,反而是奥尔德斯三人连号的房间被衬托得格外安静。
里面似乎也没人。
余曜下意识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子。
不知去向,但他敢打赌,谁都有可能退赛,他们三人都不会轻易离开。
他的猜测在魏至臻的房间里得到了证实。
只不过余曜此时并不能看见三人组是如何神情严肃地围在捂着头的魏至臻身旁,小声商讨着如何应对的方案,顺便安慰着又一次亲眼目睹赛道惨烈事故的老友的情形。
但一路走来的种种到底还是让少年又定下了几分心神。
虽说哪怕所有人都弃赛对余曜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他仍旧会一个人一辆车再带上一位领航员独立完成全部的赛事,但对于东归赛道而言,只有人多才会真正的热闹。
所以看见大家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坚持继续比赛,余曜唇角上扬一瞬。
祁望霄瞥见少年脸上的笑容,温声打趣了一句,“看来今天会是个很热闹的夜晚。”
余曜也笑,下一刻却看了看表,一本正经地提醒。
“二哥,这个点,你该睡觉了。”
同居那么久,对方的生物钟他们早就彼此摸清。
祁望霄冷不丁被噎了下,也不生气,英俊的眉眼一扬:“那就,晚安?”
“当然是晚安。”
余曜飞快洗漱,第一个躺到了床上,呼出一口气。
说实话,他早就累得够呛,如果不是舆论突然爆发,他早就想尽快睡上一觉补足精神。
少年人睡眠质量好,说睡就睡着。
哪怕外面不时传来争执和发动机的噪音,都没能扰乱他搭在眼睑上根根分明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