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有时尽,输了就输了。
窦太皇太后已经老了,长乐宫中熏再多的香料也盖不住那股行将就木的气味。或早或晚,他总会等来属于自己的时代。
他还年轻,他等得起,他还有无穷无尽的机会。
可那道潮,非人力可为啊。
那道潮来了,就意味着无论窦太皇太后来与不来,这一局,刘彻都输了,输给上天。
苍天不佑。
这四个字死死扎进刘彻心里,刺出伤口,刺出血,刺得他笼在袖子里的手都在发抖。
身为天子,却得不到上苍的庇佑,在他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上苍都不站在他这边啊!
很久、很久都没有再亮起闪电,大雨夜里,一切都被雨声淹没。
刘彻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抬起头,雨太大了,巨大的雨滴浇在他脸上,压弯他的睫毛,在这样的大雨里他几乎完全睁不开眼,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在这个时候抬起头。
这是一个往前看什么东西的姿态,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
或许什么都没有,这样的大雨里,这么深的黑夜里,原本就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的。刘彻这样想。
然后他看见一道光,就像是做梦一样。
神女从光中走来。
刘彻试图用更多的语言去描摹这一幕,但他发现他做不到。
他生下来就是景帝的皇子,天潢贵胄,天命尊贵。他读天地间最好的书,有天地间最好的老师,见过天地间最美好的言辞。
诗经、楚辞、骈文、汉赋,他见得太多了也读得太多了,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什么是辞藻有时尽。
他想用一千一万字来描摹眼前这一幕,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辞藻有时尽。
谁又能以人的辞藻去描摹神女?
——神女从光中走来。
她穿着白色的、发光的长裙,裙摆上以纯金绘出太阳光芒一样的纹路,她的长发披拂在身后,那种卷曲的弧度,就好像时时有风和光在她发间穿行。
她走过风时,风不沾她的裙角,她走过雨时,雨不湿她的长发。她走在风雨中,却像是置身风雨之外。
神女出行,风雨辟易。
刘彻怔怔地看着她,看她与天地风雨擦肩而过。
她在刘彻身边停住脚步。
所有人都看她,可她谁也不看。
“神女。”刘彻低低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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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窦太皇太后向她见礼。
雨幕中的所有人都向她见礼,参见太祖高皇帝亲封的大汉神女。
“我不太懂你为什么还要出来?”系统疑惑道,“倘若只是窦太皇太后的问题,那你解决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但现在那边还有一道潮将要涌过来,你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解决不了吗?”林久反问系统。
系统谨慎地思考了三秒钟,斩钉截铁道,“解决不了,这个规模的潮,想拦住它,除非你现在搬过来一座山。”
林久没有再和系统说话,她静默地看向远处的那道潮,似乎在计数时间。
时间在流逝。
系统清晰地察觉出刘彻开始变得急躁,事实上,刘彻还算沉得住气,只是低声吩咐人带窦太皇太后回宫,而那些跟在刘彻身边的侍从已经在起骚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