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祭酒进去先不落座,走到诸王司来的官员身边,低声道:“秦司空。您老近来可好?神通又进益了?”
秦平戎满脸和气,显得十分期待接下来面试的新人:“到了我这个岁数,不退便是进益。你们是同僚,今日这位力推的新人,有什么信息?生前是什么行当?”
黄祭酒摇摇头,声音不高不低:“小林防着我们呢。我拿她当后辈儿孙看待,她看我是老不死,哦,年老成魔的鬼。”
秦平戎的冥寿比他还大些,平日最不爱听这话:“不至于,不至于。说什么上了年纪就不招人喜欢,五代十国的时候,死百姓都争着当大唐的百姓,投靠到唐太宗麾下,到宋朝、元朝、明朝,还不都是一样。不瞒你说,我诸王司的女性属员,还想和皇帝约会呢。哼。”
黄祭酒随声附和:“现代人太看轻贞烈贤良这四个字的分量。”
秦平戎:“唉,不是我说,现在可不如古代。”
萧砺简单的扫过人群,暗自咋舌,其中三十人是统一制服的黑色长袍,用布料的质地、或许用领缘和腰带的绣花来加以区别职务和品级。
其他人也以黑、灰、棕为主色调,服色年代各异。
五十个人中,只有一个人穿着白西装。
白杏林是人群中最年轻的,洁白,斯文,干净,坐在人群中闪闪发亮,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的剥着一枚病人送的石榴吃。
萧砺一直都很喜欢这个风格的男生,也计划过第三次偶遇就约他吃饭。
上台走到中央,垂手站直,然后看着林祭酒。
看她的站姿就知道出身行伍,一老者发问:“怎么今天还有广告植入?”
萧砺点了点工装口袋上方,深蓝色的工装制服上一行橘红色的刺绣,上有搬家公司和联系方式:“还没办离职手续,哪位领导需要搬货可以点我老板。”
场内稀稀拉拉的有几声笑声。
白杏林很喜欢她的声音,突然又听到了!抬起头看向场中人,自己想去找,想见到她。
心里始终放不下的人,就这么沉静严肃的站在自己面前。相隔仅有十几米!她看起来有点憔悴。
难道还有难过之事?
林祭酒深吸一口气,平静的点名:“萧砺。”
“是。”
评委们看着她:一个退役的士兵,在人间没有祭祀,阴间没有祖父母照顾,只能当力工,突然有机会成为央视——最新重磅栏目的女主播。
“大家时间宝贵,开始吧。”
“且慢。”诸王司的秦平戎突然开口:“我简单讲两句,诸位没意见吧。毕竟事关重大,冥府和历代帝王的关系正由有司负责,职责所在。”
“你请。”林云志心里倒是不同意,上次卢骥测试时没有这么破事。
秦平戎:“萧砺是吧?你对着皇帝要注意言行,这次呢,你要把握好尺度,不要破坏冥府和历代明君之间的感情,这次针对谁,不针对谁,心里要有分寸,不要一时无礼破坏了地府和各个朝代之间的和睦关系,让人以为上方对各方君王的态度不友好、不开放。你是个现代人,根本不了解古代君臣之间、以及各个朝代之间那种无言的默契。懂不懂?而且又是个女人,比较情绪化,很容易冲动。”
萧砺知道这人想搞自己的心态,没怨没仇就不想让自己上位的人多了,大部分都失败了。避重就轻,跳过前面所有政治问题,只抓最后一句话:“那我现在想动手,算赞同您情绪化的说法,还是用行动反对您的这种观点呢?”
秦司空:“以下犯上,如何能担当大任?不看也罢!今日这一场闹剧!连礼数也不知,要让她这样的人飞黄腾达,冥府面上无光。”
林祭酒断然反驳:“她不知道您是专门负责和历代帝王磕头行礼的,只听见您未战言败是个投降派,还要偷换概念搞扩大化。诛一独夫民贼,怎么就和所有的皇帝都扯上关系了?萧砺对您前面的话并没意见啊,她就开个玩笑,纵然不太恰当,笑笑也罢。这要是赞同也不行,开玩笑也不行,这干脆让您去和宋徽宗谈谈怎么治国呗?”
骂诸王司是投降派可不是她首开先河,已经被骂了许多年。性别歧视在地府不是重要罪过,千万不可以错过骂他的政治立场问题,赶紧给补上。
有人打断只要开始就无穷无尽的嘴架:“各个朝代之间治乱兴衰更替,没有默契可言。不外乎民为贵,君为轻这六个字。再细说就是土地兼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