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倚翠楼衣衫的女子跪趴在地,边哭边央求着对方的饶恕。
站着的宁清歌不复之前模样,半个身子都掩藏在阴影中,表情阴翳,眼眸沉沉,无端让盛拾月生出几分寒意,甚至觉得宁清歌真的有可能亲自动手杀人。
而盛拾月这人,平生又最烦这种是明面上是一套,背地里是一套的伪君子,上一秒还和你笑嘻嘻的称兄道弟,下一秒就从背后捅刀,纨绔也好、混子也罢,起码要坦坦荡荡,而不是像这种心思深沉、喜怒不定的人。
所以,之后的盛拾月都避着宁清歌走,不愿与对方接触半点。
但没想到千躲万躲,居然又到了这种尴尬的境地。
思绪散去,盛拾月终于回神,才发觉不知何时,对面的对话已结束,她偏头瞧了眼,只看见一道身影快步离开,转眼就消失在远处。
那另一人呢?
刚刚从别的方向走了?
盛拾月揉了揉鼻子,便准备离开,刚迈出两步,还没来得及走出帐篷,便骤然顿住,只见那一道熟悉的青衣身立在哪里。
盛拾月瞳孔一缩,露出几分慌张之色,下意识想逃却已来不及了,对面陷入沉思的人听到声响便抬起头。
宁清歌生得清丽矜雅,五官轮廓无一不精致,好似丹青圣手用尽毕生所学,极力描绘的绝笔之作,微上挑的眼尾平添一丝柔妩,宛若翠枝积雪,冽而惹人怜。
可面前人却看得冷气直冒,嘴唇张张合合,竟冒出一句:“大人怎么会在此处?”
这话说得有趣,惹得宁清歌似笑非笑地瞧着她,青底宽袍被风吹起,衣摆处的竹纹晃动,恍惚间还以为真有竹叶拍打。
盛拾月又憋出一句:“大人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另一人不曾开口,只往前迈了一步,将两人距离拉近。
盛拾月本能想退,可仅有的倔脾气又拦住她,平日里她虽躲着宁清歌,但也得是在对方没瞧见自己之前,悄然绕路躲开,要是现在就慌不择路地退后,未免也太过丢面子吧。
自己好歹也是个乾元。
绯衣下的脊背绷紧,不知道何时,掌心有汗沁出。
宁清歌好似笑了下,笑意转瞬即逝,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就消失。
盛拾月来不及追寻,便慌忙道:“乾元坤泽有别,此处又无外人,要是被旁人撞见,传出闲话就麻烦了,如果丞相大人无事的话,某就先离去了。”
盛拾月平日最是随性,可眼下竟连“某”这样的自称都冒出来了,好像一下子从马场钻进了学堂,肆意桀骜的少女收敛了性子,如同只乖巧的猫。
宁清歌终于开口,语气分不清喜怒,道:“九殿下真觉得无事吗?”
盛拾月强强撑镇定,揣着明白装糊涂:“某一个纨绔皇女,能与大人有什么事?”
打定主意,咬死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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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宁清歌稍高半个头,往日站得远,便不觉得有多大区别,而如今只差着半臂距离,只能稍低头看着对方,风吹起的两人衣摆,曾有几次短暂相触。
倘若有人路过,或许真会误会她们是一对躲开喧闹人群,偷藏在这儿,低声耳语、诉说思念的亲密恋人。
这个念头让盛拾月有些不自然,偏头看向另一边。
而宁清歌不躲不避,仰头看向她,如墨玉温润的眼眸倒映着对方模样,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听见了。”
彻底断了对方装傻充愣的可能。
盛拾月一咬牙,便退后半步,立马拱手至眉,继而推手弯腰,行晚辈礼道:“那小九就恭喜嫂嫂,六皇姐自幼便得大儒赏识拜入门下,品行温厚良善,定会厚待嫂嫂,不让嫂嫂受半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