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璃拉我进房中,从我的箱箧中取出一物,递给我道:“就是这个。”
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锦囊,锦囊中有一道平安符,来自京郊法源寺,是我幼年时母亲在寺中为我求的,母亲希望我这一生无灾无病、平安顺遂。
这只装着平安符的锦囊,代表着我母亲对我的关怀和慈爱,我曾以谢夫人的身份,将这平安符锦囊送给谢沉,想来是我与他关系不错的时候,那时我看谢沉就似我母亲看我一般,我对谢沉有着长辈的慈爱之心。
但后来我发癫放火,还将这平安符锦囊要回来,说明我与谢沉和睦的长辈晚辈关系破裂了。
为什么呢?因为我天天出去厮混,败坏谢家门风,谢沉为此和我有过剧烈冲突,我和他因此翻脸?因这翻脸是两人私下关在房间里进行的,绿璃没看着,故而虽片面但总坚定地认为我和谢沉关系融洽?
虽是个人猜测,但那把火、和这要回来的平安符锦囊,说明我和谢沉确实曾有过撕破脸皮的大冲突。有着这样不堪回首的往事,谢沉如今还能这样待我,真是……大好人啊。
我感慨地看着这道来自法源寺的平安符,渐渐心思从谢沉那里,转移到了我母亲与沈皇后身上。
多年前我母亲病重时,我那生父为抬心爱的妾室上位,以母亲已无药可医、不必浪费钱财为由,无论我如何苦苦哀求,都不肯多花钱救治。绝望无奈之时,我只能祈求神佛,来到母亲曾为我求平安符的法源寺,一次次朝神佛磕首,祈求他们救救母亲。
我没有等来神佛,但见到了当时还是魏王侧室的沈皇后,沈皇后当时正怀着萧绎,来法源寺为腹中的孩子祈福时,恰好听到了我为母亲苦苦哀求。
沈皇后菩萨心肠,不仅在寺中将身上的玉镯金钗等摘给我,令我拿去卖钱买药,事后还派了好大夫到我家中来,为我母亲诊治。
因为沈皇后的恩德,我母亲才能多活两年,就算在最后即将离开人世的时候,也度过地相对安然,少受病痛折磨。
沈皇后予我的恩德还不止于此。我母亲离世后,我生父将他心爱的妾室扶正,宠爱与新妻所生的儿子,我这女儿在他那里宛若草芥,在自己家中却如寄人篱下。
沈皇后却还记得我,有派人打探我的近况,知我在家中过得并不好后,命人将我接到她的身边,名义上让我做小女官,实际日常待我,如是自家小妹一般。
有一年我突患急病,太医道得用南诏进贡的灵参或才有救。那药材十分珍贵,只有帝后、贵妃等才能动用,沈皇后却让我服用了灵参参汤。我一小女官久病不愈,原是要被移出宫的,可沈皇后留我在凤宫养病,平日里对我多加照料,直到我身体好转无虞。
若无沈皇后,我母亲如何能安然度过最后的时光,我自己也应已不在人世,我视沈皇后为至亲,在心中立誓要报答沈皇后的恩德,然而我的报答,却好像是一错再错,失忆前已铸成大错,失忆后居然还能再来一次。
将平安符放回锦囊中收好,我头疼地思考起如今我与萧绎的关系。
之前我还用失忆的理由,自己把自己仍当做萧绎的小姨,也让萧绎把我当做从前的小姨,可如今再次生米煮成熟饭,哪里能继续自己骗自己呢。
就能我能厚着脸皮,硬当昨夜只是一场酒醉,当无事发生过,可这般“穿上衣裳就不认人”的负心行径,是否会对萧绎造成伤害?
还是既事已至此,就接受事实罢,接受我和萧绎早已是夫妻这件事,别再打着小姨的幌子既自欺欺人也伤害萧绎了。
在失忆的我看来,昨夜是我与萧绎的第一次,然在萧绎那里,这已不知是第多少回了。黄昏萧绎回府时,径我在迎上前时,低首吻了下我的唇,像是经过昨晚之事,他直接回到了与我失忆前的“老夫老妻”状态。
我本来想跟萧绎聊聊,虽然心里乱糟糟的,感觉不太好开口、也不知能聊出个什么来,但萧绎这般态度,直接让我更加不好开口了。
拖延着拖延着,直到夜里沐浴后上榻歇息,我几番欲言又止,终是慢慢道:“……你身体不好,当多休养,一些事,就……节制些……”
萧绎似听懂了我的话,“嗯”了一声,很乖很乖的样子,乖乖地躺在一旁,最多就捏捏我的手,手搂着我腰靠着我睡,没有再进一步的夫妻间亲密行为。
既如此,这事就先这般吧,再往深处想,我也不知该怎么处理了,就先这么随便混着吧,当下最要紧的事,自然还是萧绎的处境和将来。
秦皇后中毒这事,或许还会波及到萧绎,若是那名宫人被抓到后说是萧绎主使,恐怕晋王府还会面临灭顶之灾。
我原是如此担心着,一边担心一边关注着玉如意案的进展。但那名给秦皇后下毒的宫人,似真有神通广大的本领,官差搜捕月余竟毫无踪迹,后来终于找着的人,已是河里泡着的一具已腐烂变形的尸体,虽身上穿着那宫人的衣裳,却也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不是那宫人本人。
竟似成了一桩悬案。但到底是与晋王府无关了,我为此事终结松了口气,只是没能轻松多少时日,又有心事悬上心头。
原也不算是件坏事,因秦皇后中毒案中我和萧绎曾被疑为罪人,因皇帝一如既往地偏心,不仅民间声浪大,朝堂上也有言官为萧绎鸣不平,也不知是有人从旁劝谏,还是皇帝自己良心发现,总之皇帝为显一视同仁的慈父之心,给了萧绎一桩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