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游眼神犹疑,讷讷的不敢开口说话,他不想欺骗小少爷,但真相……他又不敢说出口。在逼问的目光中,他缓慢又胆怯的摇摇头,恳切的哀求无需用语言陈诉,已然在眼中表露。
岑羡云盯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因为哭的太久、太狠,现在泛还着浅浅的红,残留的水意雾化了过分漆黑的眼瞳,削减了本该拥有的压迫感,反而多出了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
“砰!”
铜盆失手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动,水花四溅泼洒了一地,压抑的审讯戛然而止,岑羡云循声望去,瞧见了红了眼眶的嬷嬷。
惊喜之下,什么尊卑、主仆全被抛在脑后,她快步走到床边,一双皱巴巴的手虚虚落在小少爷的面颊上,小心又仔细,好似面对的是什么易碎的瓷器。
她的嘴张张合合,哽咽难言,抬首时眼眶通红,好半天才喘出一口气两行清泪从眼中滚落,担忧、庆幸种种复杂的情感汇聚在一起,最终化作一声轻叹:“小少爷……你可算是醒了……”
这样的真情流露让岑羡云不由得沉默了,浓厚的歉疚从心底冒出:“让嬷嬷担心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嬷嬷细细打量了一番,从失态中回神,她抹掉脸上的泪迹,露出喜悦的笑,“我去找郎中来——”
她不等小少爷应答,转身欲走,余光正巧瞧见谢陵游鲜红的手腕,她大吃一惊:“陵游少爷这手是怎么了?”
岑羡云瞥了一眼努力缩成一团,试图减少存在感的小猫,掀起唇角,冷冷一笑:“我也想知道是怎么了。”
听到这话,小猫缩着的肩膀明显颤了一下,看起来更加可怜了。饶是如此,岑羡云也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转头看向嬷嬷:“把他带下去好好包扎,另外,把我昏迷的这几日同他有过接触的丫鬟小厮都理出来,我有话要问。”
“有什么话非得您亲自去问,您才刚醒,还是好生歇息吧,不如让老身去。”嬷嬷顾不上继续追问谢陵游手臂上的伤口,连忙开口劝阻。
只是显然,岑羡云已经决定的事情是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改变的,他侧头看向谢陵游,问:“跟着她去疗伤,在我允许之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明白了吗?”
小猫的脸唰的一下失去所有血色,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话语,瘦小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嗫嚅的唇齿在颤抖中不间断的碰撞,发出细小的声响,却怎么也没法组织出完整的话语。
即便小猫没有发出声音,光看唇形,岑羡云也听懂了他在说什么,无非是你别不要我,我听话之类的话。
他不能否认自己的确有那么一刹那的心软,自己养着的小猫咪,就算心里没有多喜欢,也不愿让别的什么阿猫阿狗欺负。
别欺负也就算了,他总归是能替小猫讨回公道的,偏偏小猫对此闭口不言,还真是……
岑羡云心中百感交集,复杂的情绪在心底涌动,凭空生出许多烦躁,他不愿继续看下去,闭上眼摆了摆手:“出去。”
眼前的黑暗放大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从中感受到了依依不舍的迟疑,心情好似也不受控制的跟着悬了起来,他兀自忍耐着,直到房门被打开又合上,让人难耐的煎熬感方才稍稍平息。
岑羡云睁开眼,盯着身上薄薄的衾被微微走神,视线在无意间看见了一点格格不入的红色。
是血。
谢陵游小臂上的伤口虽然深浅不一,但总体的长度却相差无几,若是旁人虐待,留下的伤口应当不会如此整齐。
既然不是旁人所为,那就只能是他自己弄的了。
岑羡云的指尖轻轻落在衾被上的红点上,食指指尖在衾被上来回摩擦,好像只要抹掉这上面的痕迹,干扰自己思想的迟疑困惑也能全被排除的一干二净。
只是这滴血不知是什么时候落下的,现今早已浸透被褥,渗进棉被当中,仅用这样的手段是无论如何也擦不掉的。
系统迟迟没有归来,也不知道这次主神又要收回什么权限。
抚摸这血迹的手指挺住,岑羡云想起多日前做的那个梦,梦里的「谢陵游」祈求「凌蘅」杀了他。
——“直到现在,你连真名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飘渺绝望的话在耳边响起,抚摸衾被的手指顿住,漫不经心的眼睛微微放大,一种荒谬且难以相信的猜想在心头浮现——
或许……「谢陵游」知道「凌蘅」的皮下另有其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时空乱流中的谢陵游所说的“我等你”,等的又是谁?是凌蘅仙尊,还是那个杀了谢陵游的任务者?
【宿主,我回来了……】
蔫巴巴的声音打断了骇人的猜测,岑羡云的手猛地收缩,抓紧了掌心下的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