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海这么说,就是要把分配车辆使用的矛盾推给两位班子成员自己。在罗海看来,陆轩只是走了狗屎运,才当上了镇领导;而干嘉栋就不一样了,他的爸爸就是区长,干嘉栋是货真价实的官二代,权势和资源碾压陆轩。所以,陆轩怎么和干嘉栋比呢?在车辆的使用上,又怎么和干嘉栋争?就算他想争,也争不过!
陆轩自然知道海公公这种狡诈的心理,就说:“要是车辆使用,需要我们领导之间相互协调,还需要党政办干什么?”陆轩的话,还是非常锋利的,旁边众人又是一爽,有人点头说“是啊,党政办不作为啊!”“把什么都推给领导啊!”
罗海朝这些人阴阴地横一眼过去,那些人便不敢说话了,毕竟罗海背后是罗镇长,众人还是有些忌惮的。罗海看这些人不说话了,又转向陆轩:“陆委员,话可不能这么说。其他领导之间都是各自相互协调的!难不成,你是怕和干委员直接协调?”
这话的意思,大家也都清楚,罗海是在将陆轩的军,毕竟干嘉栋是区长儿子,他就算要一直用车,不给陆轩用,陆轩恐怕也没办法。
陆轩朝罗海笑笑说:“既然你这么想,那么还是我自己去协调吧,不劳动党政办了!”罗海阴冷一笑,他刚才将的一军,显然是奏效了。其他人也觉得陆轩中了罗海的圈套。然而,就在这时,陆轩大声道:“但是,我要向镇主要领导反映,党政办主任工作不称职、服务不到位,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我强烈要求换人!”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不管怎么样,陆轩都是镇党委委员,是镇领导,如今他公开针对罗海,要说罗海没有一点压力是不可能的!
旁观者也都纷纷窃窃私语。有的人压低声音道:“陆委员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也有的人说:“你傻啊,陆委员这么做,不也是为我们好啊?这几年,党政办有好好为其他办公室服务嘛?”“这倒也是,但是陆委员这么公开地针对一个中层是不是也不合适啊?”“海公公是普通的中层嘛?要不公开宣战,谁会重视?陆委员是为大家豁出去了!”“对啊、对啊,我记得陆委员之前就对刘平宣战,并成功将刘平给打了下去。千万别小看陆委员,他有办法得很!”“你这么说,倒也是。其实,我也希望陆委员能赢!”
这些人的话,虽然都是压低了声音说的,但或许是无意、也或许是有意,多少还是传入了陆轩和罗海的耳中。
罗海听到“民意”绝大多数倒向陆轩这一边,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由于他以前太过趾高气扬,导致很多人都想看他出事,甚至会出现墙倒众人推的危机。
罗海还是有办法的,他突然脸一拉、嘴巴一扁,出人意料地“哇”一声哭出来,一边哭一边喊:“陆委员,以职位压人啊!罗海心里苦啊,工作没法干了呀!罗镇长,您说我该怎么办呀!我是镇上的老人了,陆委员竟然这么欺负我呀!罗镇长……我该怎么办呀……”他双手舞动,推开众人,哭着、跑着冲出了党政办,向着楼上的镇长办公室跑去。
众人也都是一愣,他们实在没有想到,罗海竟然能当着众人的面大哭起来!这是在场所有男人都做不出来的事啊!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些镇干部自认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当众大哭啊!
但是,罗海哭了,还哭得这么起劲,手舞足蹈,这就是罗海的厉害之处了。下属被上级批评得哭了,似乎这就不是下属的委屈,而是上司的问题了!上司就怕下属又哭又闹!这一招,罗海信手拈来!
看到罗海奔到楼上镇长办公室去了,显然是向罗镇长求救去了。大家也都茫然了,这事情接下去会怎么发展啊?毕竟,罗镇长和罗海是同村的亲戚,是罗海的后台。陆轩教训罗海,其实等于是在打罗镇长的脸!罗镇长会任由陆轩打脸吗?显然不会。
要知道,上一任的镇党委书记季顺丰,就是斗不过罗刚,精力憔悴之后调走的。陆轩虽然已经提拔为镇党委委员,但和罗刚怎么斗呀?施新波忍不住替陆轩担心起来。虽然他也知道,陆轩教训海公公,对他施新波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若是海公公被撤职,他还有可能提拔。然而,他更担心的是,陆轩公开和罗海斗,要是引得罗刚直接对付陆轩,那么陆轩也是凶多吉少啊!
施新波想单独和陆轩说两句话,就对众人说:“好了,大家回去工作吧。这里也没什么事可看的了!别让领导看到你们不干活,都涌在这里!”有的人也觉得今天的事情恐怕也就这样了,就说“走了、走了!”但也有的人,还想继续看热闹,就说:“再待一会儿,再待一会儿!”陆轩也没有赶他们,今天的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陆轩也不想一走了之。
罗海已经去找他的后台罗刚了,接下去就看罗刚有什么反应了!今天,陆轩之所以对海公公发飙,绝不仅仅是因为没给他把车子安排好。还有其他很多事情,比如还有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就是卿飞虹的驾驶员老马在偷拍卿飞虹!
那天在吴海岱坡下,老马偷拍的时候,正好被姜明艳给撞上。镇上的人都知道,驾驶员都是罗海在安排,老马和罗海的关系很不错。自然是罗海安排了老马给卿飞虹开车的好差事!然而,老马一个普通的驾驶员,他和卿飞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跟踪偷拍自己的领导?没有合理的动机!
所以,老马明显是受了罗海的指使。而罗海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一个中层,和镇党委书记卿飞虹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但是有一个人却有,那就是罗海背后的罗刚!罗刚本来一心想坐镇党委书记的位置,那么他在桥码镇就可以一家独大了!但没想到的是,县里把卿飞虹给派了下来!像罗刚这样的人,把权力和利益看得比什么都大。卿飞虹来了,又这么年轻,一时半会肯定不会马上动,那罗刚怎么等得起?于是,他就让罗海指使老马去偷拍,只要拍到卿飞虹有什么出格的照片,就可以向区纪委反映,到时候免了卿飞虹都有可能,至少能把卿飞虹调走。这样一来,罗海的机会就来了!
逻辑都通了。整个过程中,罗海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于是,借助今天用车的问题,陆轩就发飙了,就算把问题闹大也无所谓!
这时候,海公公已经在罗刚的办公室告状。办公室的门已经关上,百叶窗也都拉上了,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有的好事者甚至到了罗镇长办公室外来偷听偷看,但看不到什么,只听到海公公在咿咿呀呀地道:“罗镇长啊,陆委员,仗着自己是镇领导,在那么多人面前,不管我们下属的感受,严厉地批评我这个老同志啊……一点都不留情面啊……还说要向主要领导建议把我换了呀……我不想活了!”
罗刚阴沉着脸,看着罗海说:“你哭得再响一点,把事情闹得更大一点。”罗海用力点点头说:“好,罗镇长。哎呀,陆委员以职务压人啊……欺负我们这些镇上的老人呀……”
罗刚拿起了电话,给镇组织委员干嘉栋打电话:“干委员啊,刚才因为用车的问题,陆轩将罗主任当众批评,还骂了他,并威胁说要撤他的职,你和我一起下去,和陆轩理论一下。”之前陆轩在会议上模仿干嘉栋说英文单词,干嘉栋本来就对陆轩有意见,这会儿陆轩闹出事来,正好和罗镇长联合一起去对付陆轩,就说:“好!”
于是,罗刚、干嘉栋和罗海一起下楼,罗海还是放声哭喊着,要把事情闹到最大,让所有人都知道陆轩欺负下属、欺负他这个老同志,这样可以证明陆轩的工作作风有严重问题!同时,他提高声音,为了让卿飞虹也听得到!
“陆委员,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刚来到了党政办,看到陆轩还在就质问道。这个时候,留在这里的镇干部又可以看热闹了。刚刚离开的镇干部,听到罗镇长的声音,也重新快速围上来。这样的瓜,已经好几年没有过了,谁不想看?
陆轩朝罗刚转过脸来,平静地道:“罗镇长,我想海公公到你的办公室,应该已经告过状了,什么情况你应该也明白了!不用我重复了吧?”
陆轩一说出“海公公”这个称呼,旁边的人都笑起来。
“罗镇长,您看,陆委员称呼我什么?!”罗海尖声叫了起来,“他叫我‘海公公’,他叫我的绰号!您看他有多不尊重我!他是故意贬低我!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桥码镇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一个新上任的党委委员,对我如此轻视,我真是苦啊!这工作没办法做了呀!”
“哦,不好意思!我是说顺口了。”陆轩道,“主要是大家背地里都这么叫你,我就没注意,顺口说了出来。但是,你看,刚才你又哭又闹,叫起来声音又这么尖,是不是真的太像一个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