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被“清朗”破开了口子的喉咙并未教陆厌感知到丁点儿痛楚,他耗费千年,终于驯服了自己这具怕疼的身体。
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对于娘亲的愧疚以及即将解脱的喜悦密密麻麻地包裹着他的四肢百骸,驱使着他用力些,再用力些,最好能将脑袋整个儿割下。
“我该死……”他早已无药可救,须得快些自我了断,以免玷污了这大好人间。
人间有山有水,处处好风光,绝非他这等恶徒久留之地。
血液缓缓从破口流淌下来,没入他的衣襟。
他倏地浑身打颤,似乎被烫着了。
不,这血一点都不烫,定是他的脑子出了岔子。
快些自刎!
快些自刎!
快些自刎!
不,不能自刎,就算是为了靳玄野,他都不能自刎。
靳玄野尚未厌倦他这副无趣的肉身,绝不会同意他自刎谢罪。
更何况,娘亲定然希望他活下去。
白骨觉察到他的迟疑,责备道:“儿啊,你莫不是不想下来陪伴娘亲左右了?”
“我……我……”他的右手正急切地想要割断他的喉咙,但他的耳则生了幻听——
“娘子!别想不开!”
“娘子!陆厌!你可记得自己曾答应过我要活下去?”
“陆厌!陆厌!陆厌!别做傻事!千万别做傻事!”
他的意志瞬间被靳玄野填满了。
不论如何,他既答应了靳玄野要活下去,便不该自寻短见。
手催促着剑锋往血肉中去,而意志不允,两相僵持。
白骨叹了口气:“琼儿,你这般冥顽不灵,实在是令娘亲伤心。”
“伤心?”话音未落,剑锋赫然一顿,转而将白骨从正中央劈开了。
陆厌面无表情地道:“真正的娘亲岂会哄骗我去死?”
白骨虽被分作两半,仍然站立着,还发出了咯咯的笑声:“我若不是你真正的娘亲,为何腐烂前与她生得一模一样,且知晓她所有的事?”
“你以及之前无数个你都不过是由我对于娘亲的愧疚所幻化之物而已。”陆厌发问道,“我要如何出这幻境?”
白骨建议道:“你为何不问要如何才能彻底弑母?”
“首先,你并非我娘亲,连活物都算不上,谈何弑母?再者,我无法彻底杀死你,何必多此一问。”陆厌清楚自己对于娘亲的愧疚终生消解不得,是以,费再多的功夫,亦无济于事。
“但你的第一问亦是多此一问。”白骨抬起指骨指向一处,“因为你快死了。”
陆厌循着指骨望去,只见靳玄野正立于自己位于九霄门的小院,拥着自己——一个充满了死气的自己。
他气得厉声道:“靳玄野,你抱着的是赝品!”
“你怎知是赝品?”白骨认真地道,“并非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