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芷主动请罪,又病恹恹的,国公爷实在是不能再指责什么。他示意润喜等人搀起姜青芷,沉声道:“并非是我无情,而是……”顿了下,示意周围的人都退下。润喜和竹枝将姜青芷扶到椅子里坐下,带着其他女使跟着管家退到门口。国公爷这才低声说道:“如今你管了家,有些事我需要和你交代清楚……之前我查过元哥儿的外室,若非她只是出身无奈,因为父籍入了贱籍,那也不是她的错,可她……咳咳。”“父亲,您别生气,”姜青芷连忙起身斟了一盏茶,“您之前气血入心,如今刚平复,最好还是注意些,不要动怒,免得再次伤到本体。”国公爷接过茶盏时,神色尾翼的瞥了她一眼:“你当真识得岐黄之术?”之前他就听身边说过,说是周煊元的新妇粗通岐黄之术,还给盛氏看过病,他也就是当个笑话听了,并没当回事。毕竟是自家儿媳妇,翁媳有别,也就没过多询问。姜青芷不动声色道:“也就是简单的养身之道,不值得什么,父亲,您接着说。”“之前元哥儿说要接外室入府的时候,我就曾派人摸过她的底……”毕竟是未来的儿媳,自己孙子的生母,堂堂国公府怎么会任由一个陌生的女人进门!所以,再得知周煊元和金镶玉在一起的时候,国公爷就派人调查金镶玉了。“这个女人的父亲是贱籍,主家姓方,原也是一甲富户,可后来家里遭了匪患,一家人都死了,家里的奴才们就瓜分了盗匪们没来得及带走的私财,各自跑路,金镶玉的父亲便是当时逃走的奴才之一。”贱籍要想从良,成良籍,不止要有足够的钱财,还要有主人家的文书。而方家灭门后,就没人再写这样的文书,而金镶玉的父亲因为瓜分了财产,做贼心虚,也不敢上官府为自己申辩赎身,就一直带着妻儿四处流浪。后来,金镶玉认识了周煊元,这才通过他的身份地位,才脱离了贱籍,入了良籍。“我之前的调查中,有人怀疑方家的匪患,是因为金镶玉父亲与盗匪们内外勾结,才造成主人家灭门灾祸……虽然死无对证,可也不会空穴来风,我国公府是断然不会允许这样的女子入府的。”国公爷深知家族传承里,一个母亲的重要性。除了血脉传承的重要性之外,也要防止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歪风邪气。一个在坊间有着出卖主家名声的外翁家,能养出什么样的好孩子!所以,这些年来,不管周煊元如何闹腾,国公爷就咬死两个字——不许!姜青芷默默的听着,也明白了国公爷这一番话的深意:“父亲的意思,我有些明白,只是……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而且金姨娘也的确于子嗣上有功,周艾轩和小福宝到底也是父亲的孙子孙女,所以我才擅自做主,许她入门做妾。”“姜氏,为父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这些话,我也从未和其他人说过,甚至于你母亲都不知道,”国公爷再次咳嗽了一声:“如今告知于你,是要你记得,金镶玉只可做妾,只能做妾,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她都只能是妾,绝对不可抬为平妻!”姜青芷的瞳孔瞬然一缩。在她的计划里,就是要将金镶玉抬为平妻。可是国公爷的这番话,彻底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思忖片刻,她并没有直接答应国公爷,而是装作柔弱可怜的敛下长睫:“父亲,你的话儿媳一定谨记在心,可,可金姨娘是夫君的宠妾,若是夫君硬要,要抬妻的话,我,我也是没办法的。”“周煊元!哼!”国公爷提到这个儿子,声音骤然拔高,气场都变了:“这小崽子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不长眼的东西,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绝不让那小子翻了周家的天!”他何尝不知道,金镶玉敢今日如此嚣张,全都是自家儿子的纵容。汴京城那么多纳妾的男人,偏就他一人出这些幺蛾子。“姜氏,你只管端坐正妻的位子,好好操持着周家,我必然不会让周煊元做出宠妾灭妻之事!”“父亲,您误会了,我虽于世子爷认识的时间不成,可我知道,他骨子里是个纯善之人,也不会做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事。”“你竟然还为他说话?”姜青芷哑然了片刻,低声道:“父亲,我并非是帮着夫君说清,而是觉得……世子爷的本性当真是磊落不坏,只是遇人不淑,再加上年少轻狂,没有经历过人生阅历,所以在一些事情上的认知欠缺了些……”“嘶!”国公爷突然吸了一口气。姜青芷不知道自己哪说错了,连忙顿下话音,屈膝跪地的道歉,同时在心里抽了自己几巴掌。——多什么嘴呀!——好好的听训,乖乖做事就是了!——说这么多做什么!可她当真是觉得周煊元本性不坏,从心理来说,不希望看到他走到上一世的结局。只是之前,她曾经三番两次的暗示过周煊元,他听不进去,这才放弃了他。而今,因为国公爷的开诚布公的和她聊天,还说了连婆母都不知道的秘密,她一时感动,也就控制不住情绪的说了实话。如今看国公爷这表情,定然是碰到了他的底线。也是,自古以来,哪个父母不护犊子呢?自己的儿子再不争气,自己再怎么恨铁不成钢,再怎么斥责唾骂都可以,唯独不允许外人说一句不是,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媳也不行!国公爷慢慢的走到姜青芷面前,站了许久。门口。润喜等人见到姜青芷突然跪到地上认错,都吓到了,正要上前的时候,管家及时拦下她们,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润喜怕自家主子吃亏:“可是……”“可什么是?站着别动!”管家狠狠一个眼神丢过来,压下声音:“这点子规矩不懂吗?”润喜等人被他的眼神压制,一时间不敢乱动。姜青芷跪在那儿,只看到国公爷的鞋尖,却没听到他说话,也没见有动作,心中觉得疑惑,正犹豫着要不要抬头的时候,国公爷单手搀起了她。“姜氏,我是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有如此胸襟胆识,一阵见血的指出了元哥儿的劣处。”国公爷的声音很是平淡,并没有想象中恼羞成怒。姜青芷揣摩不透他的心思,只好低声认错:“父亲息怒,儿媳只是随口一说,并无他意。”“随口一说?”国公爷的声线骤然沉了下来:“姜氏,周煊元是你的夫君,你未来孩子的父亲,他的兴衰荣辱就是你的荣光,他将来加官进爵,你就可以诰命傍身,他成为流贼反寇,你就是贼人娘子,你竟然只是随口一说?”姜青芷心说你想多了。等周煊元真的成为反寇那一天,我早就和他和离了。但这话也不好明说,只能低头不说话。孰知,国公爷更生气了:“怎么?你是明知道这样的道理,却不打算劝解你的夫君上进,扶他青云志吗?”“……啊?”姜青芷懵然。她,扶持周煊元上青云?开玩笑呢!上一世扶他青云志的是你最看不上的金镶玉啊!虽然,最后周煊元从云端上掉了下来,可扶他上去的女子,的确也是金镶玉。“姜氏,周煊元是你夫君,等他病好了,便要搬回云聚苑,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留宿宜宾堂……”姜青芷感觉要坏事:“……父亲?”“等他痊愈后,你要督促他好好读书上进,不许再喝酒遛狗,尤其是那个外室,既然已经进来了,那就要守国公府的规矩,国公府的妾室,每个月只能侍寝一次,其余时间,他都不许踏进宜宾堂……”姜青芷的脸色瞬间煞白:“规,规,规矩?”国公府还有这种侍寝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