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既没有人想郁绮,也没有人骂郁绮,她就是单纯的感冒了。
可能是这几天天气太潮湿闷热,她晚上睡觉不怎么盖被子的原因,连续几天她都有些感冒的症状,鼻塞,说话有鼻音,时而感到疲乏,上夜班的时候更甚。
这对于她来说倒是很罕见,毕竟自从有记忆以来,她只在小时候感冒过几次,其余时间身体都像铁打的一样。
但郁绮不光没有请假,还没有耽误音乐厅那边的短工,又做了好几天,直到修复工程完工为止。
今天是最后一天夜班了,音乐厅那边的短工也已经结束,郁绮明天可以享受一个真正没有任何工作的24个小时。
加上每个月一天的月假,相当于放了两天假。
所以,凌晨中途休息的时候,工人们的情绪就都有些躁动了。
有人打算白天不睡觉,出去和朋友逛街吃饭,下午回家再美美地睡上一觉;还有人计划趁这个机会去隔壁市约会;更多的人打算在宿舍狠狠休息两天,并去美食街的大排档搓上一顿……
这些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享受,都是工厂枯燥生活中难得的一抹亮色。
张梦禾也很激动,这还是她来这家工厂工作的第一个假期。虽然到现在还没发工资……但最起码,她做短工还是赚了将近两千块钱,这些钱足够对付到她下个月发工资不说,还可以给家里一些支援。
她打算先给妹妹买个手机,衣服嘛,反正距离开学时间还早,下个月再买也来得及。手机邮寄到妹妹手里,这样就可以避免钱被她爸拿走了。
张梦禾一边啃面包,一边跟郁绮说自己的打算,郁绮一开始没说话,一直啃面包,等到张梦禾说完了,她才仰头喝了半瓶矿泉水,然后说了一句:“你爸要是真的想,完全可以把手机拿去卖了换钱。新手机不会折太多价,很值钱。”
张梦禾闻言傻了:“啊……好像是啊。”这真的很像她爸会做出来的事情……
她顿时满脸丧气。郁绮瞥她一眼:“等你妹上学了,你再给她买手机,这样比较好。”
张梦禾一想,这倒也是个好办法,毕竟只要妹妹去了市里的高中,她爸就不可能把手伸得那么长了。
“郁绮,你真……真聪明!”张梦禾真心实意地夸奖道,“你怎么想到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郁绮挑了挑嘴角,把剩下的半瓶水也喝掉。
她怎么想到的——自然是有过前车之鉴。
张梦禾还想说,妹妹太小,不放心把钱打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旁边就过来一男的,笑嘻嘻地问道:“两位美女,放假有啥打算啊?要不要一起吃饭?”
张梦禾仔细一看,这人眼熟,好像是仓库的王程宇。就是据说很爱请人吃饭的那个。
郁绮把矿泉水瓶嘎巴一下压扁,侧头示意王程宇让让,然后“啪”地一声把瓶子扔进垃圾箱。
郁绮面色不虞,根本没有正眼看王程宇——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面对这人的。但今天,王程宇发现她好像没有往日那么凶,她脸颊有些红,眉宇间有种淡淡的疲惫和软弱,比她平日那副带刺的样子有女人味不知道多少倍。
王程宇多看了两眼,然后蹲在两个人椅子旁边,并不气馁地继续游说张梦禾:“放假了嘛,梦禾,你不是才来南海市吗,哥带你转转,我可熟了。郁绮,你也一起啊?”
张梦禾很尴尬,她只是羞窘地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去。但王程宇并不死心,又转过来缠着郁绮:“我说,郁绮,厂花!我都约你这么久了,你总得给我个面子吧!”
“王程宇!你管仓库就管仓库,在这干嘛?不要打扰我们线上的人休息!”不等郁绮说话,吴亮就踩着他的皮鞋过来了,语气很严厉,给了王程宇一个没脸,“还约两个女孩子吃饭……三个人吃一条烤鱼啊?”
吴亮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听到了,顿时哄笑起来。
王程宇刚才还嬉皮笑脸,这会儿神色阴沉了下来,站起来手握成拳憋了三秒钟,最后来了句干巴巴的“我说句话也不行啊”,就扭头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骂:“死吴亮,真拿自己是领导了!还管上老子了!”生气之下又想到郁绮对他爱搭不理的样子,便连着郁绮一起骂,“臭女人,作俏(拿乔)!”
但不管他怎么骂,他都没胆量去跟吴亮单挑,线长大小是个官,他一个普通搬货的,暂时没胆量去惹对方。为了个女人么,丢了工作不值得。
王程宇越想越憋闷,干脆去约另外一个新来的女仓管员了。
“你别理他,”吴亮弯腰跟郁绮说道,“整天不正经,不是啥好人。你还有梦禾,都是小姑娘,千万不能上了这种人的当。”
他是本地人,有着浓重的南海口音,本来这口音本身并不难听,是一种非常软糯柔和的腔调,但经过他的嘴说出来,就完全变了味道,像在38度高温下放了三天的面糊。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从身后拿出一瓶豆奶来,插上管子,推到郁绮旁边,“喝瓶豆奶吧。”
郁绮刚才吃面包的时候就有点不舒服,只是一直强忍着,现在看到豆奶,胃里又涌上一阵抑制不住的恶心。
上工的铃声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