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所长为褚归捏了一把汗,捧得越高摔得越厉害,万一哪天出个意外——人死了。褚归跌下神坛,荣耀反噬,褚归该如何是好。
到时候他们可不管褚归区区凡人,他们只知道患者死了,在褚归手上死的。
郑光祖觉得曾所长话里有话,他表面在说褚归,实际像是在讲某个人的亲身经历。
“但褚归不能不治。”郑光祖心底发沉,福祸相依,希望老天爷看在他是个好医生的份上,多眷顾他一点。
“对啊,不能不治。”曾所长一脸怅然,巡诊的事,他或许做错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褚归扎的根不够深,贸然出风头不是一件好事。
卫生所的药材缺货了,县医院送来的在路上。褚归抬手看了看表,借此空档去了趟小学。
下课铃响后,放学的学生蝗虫似的涌向校门口,褚归站在校门外,张望困山村那几个小萝卜头的身影。
“大牛、铁蛋、小聪……”褚归逆流而上,叫住贺聪他们。
“褚医生。”七个小孩围成半圆,褚归拿出写好的信请他们转交给贺岱岳。
“保证完成任务!”大牛一跺脚一抬手
,
啪地敬了个不达标准的礼,
铁蛋等人有样学样,褚归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
“去吧,路上慢点。”褚归一人分了把栆,一个复诊的病人家属给的,他当时扔了就跑。自家树上晒的栆,装了老沉一袋,红绿相间的栆夹杂着新鲜的叶子,估计是早上刚摘的。
卫生院的药是由一辆小卡车送来的,曾所长喜气洋洋地指挥卸货,褚归浏览了丰富的交货单,难怪曾所长笑得满脸起褶子,褚归同样嘴角上翘,终于不用因缺少某种药材而反复修改药方了。
下班时间已过,卫生所依然人来人往。田勇和张川熟练地替褚归打着下手,尽管跟褚归一起巡诊了六个大队,每每看见褚归一针见血地揪出病灶,流畅写下药方时,他们仍止不住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旁观的郑光祖被褚归彻底折服,他回忆了所有认识的医生,找不出一个能与褚归相提并论的。他简直想扒开褚归的脑袋看看,看看里面是不是塞满了病案。
后来在偶然谈到对褚归的印象时,郑光祖缓缓吐了五个字:恐怖的天才。
郑光祖本可以搭车回卫生院,却迟迟舍不得挪脚,反正他的自行车跟着药材一块卸下来了,他干脆决定待到明早。曾所长家里有空房,热情欢迎郑光祖上他家留宿。
看褚归给人治病实在太舒服了,郑光祖有预感,若是不把握住结识褚归的机会,他绝对会抱憾终身的。
褚归坚持把剩下的病人看完了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夕阳的余晖洒落至青石板长街,光影交错间勾勒出一种历史的厚重感。
整理妥当药箱,褚归向曾所长等人告别,曾所长怔楞了一瞬:“你要走?这么晚了。”
夜色由天向地覆盖,曾所长极力挽留,他的一双儿女在县城,家里的房子就他跟发妻两个人,空房多的是,实在不行,吃了饭走啊,累一天了。
“不了曾所长,朋友母亲的针灸不能断,我得赶回去。”褚归说着下了卫生所的台阶,曾所长无法继续劝说,跟着送了送,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
贺岱岳做好了晚饭,褚归迟迟未回,他颇有些坐立难安。桌上的菜母子俩一筷未动,潘中菊察觉到天光变暗,扶着门槛往外望:“岱岳,你看见当归了么?”
“没,你先吃着,我去光哥家找小聪问问。”潘中菊的第二个针灸疗程正进行到一半,禇归不会忘,如果被什么事耽搁了,他肯定会托贺聪他们带个口信。
“哎。”潘中菊应声道,吃饭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禇归的安危比较重要。大晚上的,别在哪摔着了。
贺岱岳刚上了小路,一串小孩滴溜溜跑了过来。带着褚归委以的重任,捡知了壳小分队进了村第一件事不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而是直奔村卫生所。
“幺爸,褚医生让我们给你带了信。”贺聪跑得气喘吁吁,他的书包是小伙伴里最整齐的,大伙一致认为除了贺聪,其他人没资格装褚医生的信。
贺岱岳在八双眼睛的注视中接过了禇归的信,到村口迎人的贺代光拍拍小萝卜头们的肩膀:“行了,快回家吃饭去。”
褚归的信内容十分简单,仅仅两行字:来的病人太多,要晚点回,你和伯母先吃饭别等我,莫担心。天黑,来接一接我。
贺岱岳看着信,表情由皱眉转为咧嘴笑,褚归的笔画像小猫爪子一样在他心上挠了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