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到京城这段路最险的位置在长林坡,路崎岖,道狭窄,两侧有高山林。他们来的时候倒也不算妨事,骑马很快,现在回程有马车,添了位娇小姐,且运着几车子东西,情况就不同。
沈川眼神从谢恒身上一扫而过,心想上辈子那桩案子,没听说死了位少爷公子,如此看来这谢恒上辈子并没有亲自去陈家接他家小姐,运道好地躲过了一劫。
而马车内坐着的谢小姐,在家中只怕是并不多得重视。
“沈哥,沈哥?想什么呢?”
忽听见旁边人叫他,那人坐在地上,拧开水壶大口喝着水。
“无事,看地形。”
从陈家接到谢小姐后,出了青州城,已经走了三日的路。
此时正晌午,烈日当空。
谢恒那少爷又不知因何发脾气,对着个小厮责骂,待中午遇见个背阴的小山坳,立刻叫停下休息。
沈川视线又往那车马瞥了一眼。
谢斐如如无必要,几乎很少下车。
一时又听方才叫沈川的那小子叹气说:“这回程可比来时慢了许,走了三日,才赶了这点路。”
沈川笑了笑:“这还算好的,我要跟你们讲长林坡那段路颠簸不好走,换另一条路,更费时些,又怎么说。”
他心知肚明,就是想卖个好换条路走,他这边几个怕不愿意,再者谢斐必然不会同意,这大热的盛暑天,官家少爷吃不住苦,谁又都跟他似的知道后面的事,知道会有匪徒打劫。
果不其然,对方哈哈一笑,低声说:“谁也没给加工钱,还会傻得去绕远路?”
沈川眼底神色诡谲,转瞬即逝。
这祸事避是避不过了,却在他这里丁点不害怕,反而心中生出一股兴奋得发颤的锐气。
古语有云祸兮福之所倚,这遭虽凶险,于他而言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而谢家,便是他向上青云梯。
沈川暗暗观察一路,谢家自带的人只听凭谢恒差遣,十分松散。他们这雇了几个,拿了钱的,一路在前头探路不在话下,只是并无特别警惕,只当寻常护送。这也不奇怪,皆因这几年年岁还算太平,京城附近并无大出那些水匪山贼闹事等大案,况他们自度着人不少,心里就十分放松。
算算路程,明日就要经过长林坡。
今天晚上,依旧只能在路边扎堆点火过夜,沈川与其他五个坐在一处火堆吃喝,低声嘱咐道:“明儿路不好走,你们五人,一个跟我在前带路,剩下四个押后,护着着雇主小姐的马车,若是有个意外,那三辆车的东西也都不必先管。”
“沈兄弟怎么还有这个担心?”一人咧嘴一笑,“这也算京城旁地了,怕没有那不要命的。”
沈川只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干我们这行的,拎着心总没错处,不定什么时候能救命。且这不比过来的时候,眼下多了三辆车马的东西,财帛动人心,保不齐就有为财红眼的,咱们就剩这一程路,在这当口崴了脚,那才是不值当。”
他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几人一听,心也渐渐收拢了些,各自忙点头,言说必定更加留着心。
几人替换守了夜,天一蒙蒙亮,就起身去远处收拾了一番,夏日里赶路都是趁早。
谢恒是雇主,回程并没有骑马,多数时候待在马车内,这会儿也不知醒没醒,他们指挥着启程了。
马蹄哒哒向前驶着,太阳越挂越高,日头渐毒,沈川骑在马车,背后汗得湿浸浸,脊背宽而挺拔,腰带勒得紧,上头挂着一柄长刀,已磨得锋利煞人。
进入长林坡,眼见颠簸起来,可想而知坐在马车内并不会舒坦,那小姐车内还没做声,谢恒的马车里先不耐起来,吩咐停车休整。
沈川心里骂了一声蠢货,在险道上休息岂不是找死,没打劫的还怕碰上猛兽畜生呢!他向旁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往后头去,说等过了这一程再休息为好,谢恒容得随便个什么人来驳他的话,冷笑道:“凭什么东西,也配叫爷等!”手一扬一挥,不许车马再走。
沈川在旁边人肩膀上拍了拍,长林坡的早在他脑子里过了百遍,一般劫匪都为财而来,可上辈子这桩案件里头,所有人都被杀了,由此可见那群匪徒心性之狠,连沈川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舔了舔牙根。
忽地,有一阵细风,沈川耳朵动了动,明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不算他们这些骑在马上的护卫,谢恒乘的马车是头一架,紧跟着后面的是谢家小姐车架,最后面便是那三大车行李,谢小姐的嫁妆。既是打劫,首要目标必定是那装得满满的三大车,
沈川冷静地朝他的几个人打了个手势,那几人一看,瞬间一凛,当即紧绷起来。
只有前头的谢恒撩开了车帘,吩咐一人进去帮他打扇子。
沈川此时在第二辆马车旁,沉声:“继续往前走!”
他声音十分凶狠,赶车的把事一愣,也不及说少爷吩咐停下休息,手下意识已经拉缰绳挥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