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了一只手,洗漱更衣都多有不便,但又实在不好意思让卫听澜帮忙,只能自己悬着一只手磨磨蹭蹭地捣鼓。
等终于换好衣裳爬上床,卫听澜已经掌着灯等了他好一会儿了。
卫听澜看着他那只伤手,想起白日的事,还是心有余悸。待人躺下后,卫听澜替他盖好被褥,叹气道:“你晚上翻身时当心一些,莫要压着了。”
祝予怀稍动了动,从被窝里露出两只眼睛:“没关系,压疼了我自然会醒的。”
卫听澜一听这没心没肺的话,气得好笑:“你非得叫人操心是不是?快把手搁好。要是真压到了,我就把你这手捆起来栓在床头。”
祝予怀把脑袋埋回了被子里,闷闷地嘀咕一声:“凶死了。”
卫听澜拿他没办法,哼笑道:“行,那我今夜不睡,就守着你了。”
祝予怀只好规规矩矩地把左手伸到了被子外:“我放好了。”
卫听澜便探出身去吹灭了灯。
夜色弥漫,窗外有细微的虫鸣,可两个人似乎都没什么睡意。
卫听澜只要一闭眼,就止不住地回想起那名宫侍扬手刺下的羽箭。
差一点就要再次失去祝予怀的痛意,蚕食着他岌岌可危的神智,以至于他躺在床上,听着身边人轻到几不可闻的呼吸时,都会忍不住心生恐慌。
在这样辗转反侧的夜晚,拥抱祝予怀的欲望,就像溺水濒死的人对于浮木的渴望,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卫听澜无比期望身边的人快一些睡着,这样他就能偷偷凑过去,装作睡梦中无意识的举动,把这个人整个圈进自己怀里。
但祝予怀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在卫听澜心怀鬼胎地酝酿着自己的计划时,他听见身边这祖宗小心翼翼地开口:“濯青,你睡着了吗?”
卫听澜:“……”
我在等你睡着。
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想法,卫听澜保持了沉默,没有应声。
然后他就听见祝予怀窸窸窣窣地朝自己靠近了一点,又悄声问了一遍:“真的睡着了?”
卫听澜的心微微悬了起来。
祝予怀的呼吸离他很近,身上的暖意几乎挨着了他的胳膊。
再然后,他感觉祝予怀的额头极轻地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这个夜晚有些过于静谧,以至于祝予怀靠过来的那一瞬,卫听澜甚至能听见他的发丝滑落下来时软绵绵的声响。
“别装了。”祝予怀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分明还醒着。”
卫听澜悬着的心顿时不会跳了。
屋内一片死寂。
祝予怀戳了他一下:“濯青?”
“你……”卫听澜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磕磕绊绊地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祝予怀笑了:“你再不呼吸,我就要起来喊救命了。”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谁都没有动。
祝予怀只笑了一下,声音又轻了下去:“我睡不着。我有些后怕,还有些担心庞郁。”
卫听澜想到生死难料的庞郁,心情也有点沉重。
即便有东宫的人尽力看护,但蛇毒能不能挨过去,终究得看他自己。
庞郁再是讨人嫌,到底是被牵连进来的一条人命。
“生死有命”这样的话卫听澜说不出口,只能低声道:“我会替他报仇。”
祝予怀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自进芝兰台的头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想,能利用藏书阁来布局,并驱使宫侍来加害我的人,应当不是等闲之辈。你还记得我们先前的猜测吗?”
卫听澜思索片刻:“你是指……”
祝予怀摸索到他的胳膊,用手指轻轻写了个“谢”字。
——有人想要诬陷谢家,或是更进一步,扳倒太子,谋求东宫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