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有助于保持清醒,江灼一时也没有处理伤口。电光石火之间,反倒有各种念头从脑海中匆匆闪过。
虽然不大能相信,但他想来想去,能往自己牛奶杯中放东西的,除了罗洋也没有其他人了。
安眠药是现成的。前一阵子因为祖父的去世,再加上家里各方面的事情繁杂,白天越累,晚上越是容易失眠,江灼让家庭医生开了瓶安眠药,偶尔实在睡不着了会吃,现在还剩下多半瓶,应该就在桌上放着。
再加上今天来的不是什么需要正式接待的客人,江灼为图方便,是直接让罗洋在厨房旁边的小餐厅里面吃的饭,周围也没有会说话的东西提醒,他丝毫没有防备,居然栽在这么一个小孩手里了。
想起刚才吃饭时两人的对话,以及罗洋说话时的神情语气,现在他独自在自己家中的一楼,也不知道会做些什么。饶是胆大如江灼,心底也不由涌上一股寒意。
这种恐惧,不是害怕罗洋本人,而是对于人心的复杂和险恶感到了一种本能的忌惮。
可是罗洋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离家出走到底是不是计划好的?王聪敏也算是对邓一涵的死负有间接的责任,她现在还在家吗?
江灼试图把这几条线索串在一起。
“小灼?”
他这一会没说话,云宿川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加重了语气说道:“你到底怎么了?”
他说话的时候已经站起身来,从桌上拿起自己的钥匙,不等江灼回答,又快速地说道:“我现在立刻去你家。”
云宿川那从小听到大的熟悉声音使江灼的心情稍微安稳了一些,他松开栏杆,血顺着手腕流了下来。
江灼皱了下眉头,叹气道:“你来吧,罗洋在我的牛奶里面下药了。”
他说话的同时,抽出一张符纸,借着手上的血在符纸上迅速画了一道清心符,紧接着反手一挥,符纸自燃,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药性。
他从十四岁学艺小有所成,一直到如今二十四岁,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要是能在自己家里被一个小孩用安眠药给放倒,也就不用混了,但不得不说,罗洋的行为确实出乎了江灼的意料。
那边云宿川却是被江灼吓了一跳,惊道:“你说什么?”
江灼道:“你干嘛突然那么大声,我要是被毒死了,还能跟你说话么?就是一点安眠药,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关键是罗洋那小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今天晚上的离家出走说不定就是计划好的!”
云宿川也是关心则乱。他的性格实际上非常沉稳理智,也就是面对江灼的时候才会这样失态。主要也是在案子表面上已经结束之后,居然还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情况,实在太让人料想不到了。
他大步流星地向外面走,同时抱怨道:“真是要我的命了,我说祖宗,你说话别总是大喘气行不行。”
江灼道:“王聪敏那边你又联系过没有?”
“不光王聪敏,还有陈劲飞和七班的其他同学,特案组都正在一一确认行踪,以免张永逃出精神病院之后是冲着他们去的。现在还没有回信。”
云宿川到了车前,一边上车一边道:“小灼,我觉得你刚才说得对。虽然不知道张永在其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但罗洋的离家出走肯定是计划好的。但是他没想到会碰见咱们,因此只有找机会把你弄晕,才能去做他要做的事情,所以不是针对你……”
“等会!”
江灼打断了云宿川的话。刚才两人说话的时候,他想起自己桌子上还放着罗洋的钱包,便顺手打开,想看看是否有什么线索,结果随后一翻,就发现了好几张演唱会的票根,以及一张游戏装备卡。
这些东西的价值加到一起,怎么也得有个万八千的,以一位高中生的财力,绝对不可能负担得起。更何况罗洋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王聪敏即使没有苛待,也不可能这样任由外甥花费。
江灼只觉得喉咙发涩,低声道:“我觉得……当初真正跟网贷平台借钱的可能是罗洋。”
云宿川也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我会快一点,你一定要万事小心——罗洋现在在干什么?
江灼道:“不知道,但下药之后按程序来,应该会确认自己有没有成功吧。先挂了,我观察一下,不用担心。”
江灼的猜测是正确的,挂断电话没有多久,他就听见了二楼的走廊里面穿来极轻的脚步声,对方显然是没有穿鞋,要不是江灼练过功夫又有意关注,普通人也很难察觉到。
他虚掩着的书房门被轻轻推大了一点,罗洋不敢进门,站在缝隙之间悄悄地往里面看,只见江灼背对着自己趴在书桌上,好像是睡着了。
他不敢叫,也不敢动,只在门缝中露出一双眼睛,定定地在那里站了有将近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