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怒眼看向倪氏,啐道:“呸,真好没意思的话。我那儿穷窟窿一个,哪值得上弟妹一指头?但凡二弟妹肯肯接济三弟妹一点,三弟妹的日子也不至于如此清苦。如今竟挑起我的错来了?”
如今离了寿安堂,妯娌两个没了拘束,便是当着苏卿霜的面亦能吵嚷起来。
苏卿霜一贯知道大房二房不和,两兄弟之间表面上还是和睦的——至少在打压三房巩固自个儿利益这点上,出奇的一致。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果然不错。
她倒是想坐山观虎斗,只是自己没有渔利可收,倒有可能落个挑拨之名,不划算。
于是笑劝道:“我这里清寒,怠慢了两位嫂嫂,是我的不是。”
她背锅的苦心未能得到倪氏的理解,只见倪氏眼一挑,嘴皮子抖了抖冷笑:“大嫂真是折煞我了,最是富贵之家才不露富呢,你二弟不过靠着祖宗的恩荫,守着几份产业过活,哪及得上大房那样的尊贵体面?”
姜家当年的老太爷,年少及第,未及三十便入了内阁,当真是荣显一时,后来大老爷姜樊林亦中第,略次一等,做了工部左侍郎,到了姜佩琢就更不如了,放到这越州来做知州,虽说也是地方上一等的官,终究不复当年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按着嫡长子这么一帆风顺的路子来看,次子便没有这样的好运了。二老爷姜樊树,于入仕这一道上一窍不通,那便退而求其次,干脆做起了商贾,前两年娶了倪氏这个能干的贤内助,生意愈发红火起来,老太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看不见这个媳妇。
两房一向对自个儿的家底讳莫如深,大房乃士庶之家,对外装出清廉的模样——是不是真的清廉,大家心里有数。至于二房,这两年发达了愈发会摆阔,银子流水似的进来再流水似的出去,自然是不用说。
葛氏听了这话,颤巍巍的挤一挤鼻子,不屑的瞅倪氏一眼,阴阳怪气道:“商贾终究是不入流,正经该搏个功名才是,可惜寻瑾、寻瑜两个大的无甚出息,还得弟妹多加把劲儿啊。”
两人剑拔弩张,战火一触即发,苏卿霜笑眯眯的沏了茶递到她们面前,及时叫停:“好嫂子,且喝口茶润润,姊妹间玩笑几句倒也平常,犯不着往心里去,万一叫下人听了,知道的还好,说是咱们随意玩笑,不知的,还当时我请了二位姐姐来吵架,真真冤枉死我了!”
“和你无关。”倪氏一肚子火,不耐烦的瞥苏卿霜一眼——言下之意,你别管。
方才明明是想讥讽葛氏的,没想到被葛氏顺水推舟推了回来,自己惹的一身臊。若瑾若瑜两个不是她生的,又一向和她不和,她自然是不在意,只是自己嫁到姜家来两三年,只出了一个女儿,虽说眼下无忧,然等姜樊树一去,她若无男,忙活到头也是一场空!
葛氏拿这事戳她的心肝,自然气不过。
心内一哂,苏卿霜叹气卖惨:“要我说,两位嫂子的日子过得都挺滋润的,只有我……唉,罢了。”
毫无疑问,不管眼下有多少不顺心,都比这个寡妇的日子要好些。
齐齐投给苏卿霜怜悯的眼神,倪氏清了清嗓子,妖妖调调的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斜眼瞧着葛氏微笑,“弟妹说的是,我不和她计较便是。”
那边葛氏刚捧起茶盏,听了这话登时将茶盏重重一掷,冷哼着便要开口。苏卿霜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赶紧插着空道:“我有件事情想和嫂子们商议。”
“什么事?”二人齐声问。
苏卿霜微微一笑,“嫂嫂稍等。”转身去屋内箱笼取了两张发黄发旧的纸,摊开在桌子上,葛氏与倪氏见了,不由双眼发直,移也移不开。
竟然是苏卿霜陪嫁铺子的店契!
“嫂子,”苏卿霜暗暗观察她二人表情,心中便有几分把握,“我因想着自己来了姜家一年,还没有什么东西孝敬过两位嫂子,如今我身无长物,只剩下陪嫁的三间铺子还值点钱,想着干脆送与两位嫂子罢。”
葛氏倪氏此时倒是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但立马错开,心中都不敢相信天底下还会有这样的好事。那三间铺子的店面都还不错,至少也能卖个千八百的,算不上多,却也是一笔进账,更何况这是苏卿霜送的,两位老爷都不知道,转手一卖这银子就进了自己的腰包,神不知鬼不觉。
心内痒痒的,葛氏口内念佛不绝,双手却十分诚实的探向店契,倪氏收敛些,却也一时眼睛移不开,双手犹豫着要不要伸出……
“不过,我有件事情想请两位嫂子帮忙。”苏卿霜忽的将店契折起来,自己牢牢攥在手里,含笑问:“不知两位嫂子肯不肯?”
果然这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葛氏倪氏空欢喜一场,恨得咬牙,没好气儿道:“什么?”
“我想自己接管一间铺子。”苏卿霜直截了当。
“什么?!”两位嫂嫂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彻底呆住,这苏卿霜……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虽然外面也有寡妇自己开店营生的,却是被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苏卿霜既嫁到姜家来,怎能同那外面的孀妇一样?且不说两位老爷是否同意,老太太第一个就反对。到底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行事讲求一个名声,这三房的夫人去做这些勾当,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