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绪与这位纪二公子接触不多,印象却很是深刻。
一年前,远在会稽的她收到一封书信,是由纪家亲信送至她面前。
信上云,容家战败事出有因,猫腻繁芜。
当年,纪家第一时间赶赴相助,又深谙官场倾轧,容绪没理由不信。此次回京,借着道谢,容绪见到纪二公子,言语试探之下她略有诧异——纪二公子是个书痴,书生气浓郁,甚至有点愣愣直直的学究气息,不像是能够勘破阴谋诡计的。
因此容绪自然而然认为,那封信是纪大公子的意思,纪二公子则只负责传信。
那么纪二公子此次前来,应该也是遵循其兄长之意。纪氏家风正,又同为将门,与之结交并无坏处。
厘清头绪之后,容绪携着笑意请纪二公子落座,又命侍女取端午兰汤的料包。
谁知刚抿上一口茶,就听纪二公子直愣愣道:“容娘子,在下对你心仪已久。”
“咳,咳咳!”
容绪呛得直咳。
纪二公子闹了个大红脸,屁股一上一下坐不稳,既想上前看看容绪有没有事,又碍于男女有别。
于是纪二公子寻了一个站得近的容府侍女,忙不迭催促:“快去看看你家娘子。”
待容绪气息平复,纪二公子站起身,深深见礼,语气饱含歉意。
“是在下唐突了,还请容娘子恕罪。”
“那日容娘子离去后,在下便准备给容娘子回礼,思来想去,作了一副丹青,欲赠予容娘子。”
容绪听了,眉头紧皱。
她不着痕迹地观察纪二公子,生怕这书呆子从宽大的袖子中掏出什么画卷来。
所幸没有。
这厢,纪二公子话锋一转,“然而丹青尚未完成,在下便听闻圣上颁下册封的旨意。”
容绪暗自松了口气,眉宇舒展。
“古人常云,知慕少艾,在下却畏缩不前,直至今日才……”
纪二公子不愧是个手不释卷的大才子,容绪走个神的功夫,他已经开始旁若无人地引经据典、自嘲自况,可谓滔滔不绝,舌底澜翻。
容绪头疼地按了按额间腧穴,听他又绕回《孟子·万章》。
“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在下忝居翰林学士,恨不能日夜为君分忧,容娘子请放心,往后在下定当黾勉从事,不敢告劳,惟勤慎肃恭以侍上,不负上之隆恩。”
说完这番话,纪二公子明显如释重负,告辞时足音轻快。
及至入了马车,纪二公子激动地握住车内男子的手。
“陆先生,您说得果然有理,把话讲清楚之后我心中不再郁郁,而是畅快许多了!容娘子那般清丽又有才情的女子,与英伟不凡的圣上才更相配,我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翰林学士罢!”
男子嘴角勾起弧度,宽慰道:“有二公子这番表忠心,想必圣上会更加器重纪家,大公子定会对二公子赞叹不绝。”
这番话格外动听,纪二公子心满意足:“长兄常年在外征战,我却碌碌无为,这一次能为长兄分忧那就再好不过了。”
殊不知,他今日在容府的一席言行,被绘声绘色地演绎至皇帝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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