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严抚摸着怀表的花纹,链子垂下来,在江寒声眼前荡来荡去,他说:“江先生,跟我聊聊这个女孩,怎幺样?”
长久地,没有听到江寒声回答,戚严靠近了一些。
在极其安静压抑的画面里,江寒声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
他说:“我会杀了你。”
仅仅一句话,狰狞的恨意便似要喷薄而出,像是恶毒的诅咒,又像是某种审判。
不久,江寒声又嘶声道:“去死,去死!”
戚严却突然笑了,不仅仅是画面里的戚严,还有在周瑾身边的戚严,每次看到逐渐被仇恨与愤怒支配的江寒声,他的心情出离地畅快。
他拥抱住周瑾,贴在她耳边说:“你看看,他为了你也想过杀人。周警官,你真的相信,江寒声开枪杀死我哥哥的那一刻,他是无辜的吗?光明正义的刑侦顾问沦为杀人犯的戏码,是不是很好看?!”
周瑾冷汗涔涔,脸与唇已经毫无血色,她没有回答戚严的话,只顾着死死盯着那些画面,没有放过一帧。
她从王彭泽那里听说过江寒声的遭遇,可是“听说”,跟“看到”完全不一样。她从前是心疼,现在却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太痛苦了。
痛苦得让人反胃,让人发疯。
她看着那些人轮番往江寒声皮肤下刺入细细的针,缓慢地,直至完全没入,每一次,每一次,都让她恐惧得浑身发抖。
江寒声很少用喊叫宣泄疼痛,他似乎有着非人一般的忍耐力,哪怕痛到极致,也只会低低发出一声闷哼,之后便死咬住牙关,再不出声。
戚严则习惯在他濒临痛苦巅峰之时,给他注射一剂缓释的毒品。
有时相机离得近了,周瑾还能听到江寒声接受注射时发出轻轻的、如释重负般的呼吸声。
这像是某种依赖性的训练,如同巴普洛夫条件反射,每当江寒声感到难以承受的痛苦之时,他就会开始渴求着戚严给他注射毒品的这一刻。
在极端残酷的条件下,这种训练很快就有了成效。
画面断断续续,跳跃性地播放着,没过多久,镜头被什幺东西挡住,灰黑一片。周瑾看不到江寒声,只能听到对话。
“很痛苦,对不对?要不要再打一针,那样你会好受些。”
还是戚严在说话,慢条斯理的口吻,充满轻蔑与藐视。
足足静默了半分钟,突然,戚严像是看出什幺,声音里满含讥讽的笑意。
“怎幺,江先生,你已经开始对这东西有所渴望了吗?”
周瑾狠狠颤抖了一下。
“……”
“我还以为你能坚持更长时间,你让我有点失望了。”
“……”
“不过没关系,对于知己好友,我一向大方,只要你肯开口求我,我就把它给你。你活不了多久了,死前让自己开心一点,不算罪过。”
“……”
终于,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江寒声忍不住发出一声很压抑、很痛苦的惨叫。
漆黑的画面让周瑾失去了视觉,她只能听,且听得清清楚楚,那是江寒声发出的,一阵又一阵绝望而真实的惨叫。
她闭上眼睛,嘴唇不住地颤抖着,身体与精神已经疼痛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耳畔叠加在那惨叫之上的,是往日里他一声一声唤出的“周瑾”,有无措的,有混着笑容的,有带着恳求的,有痴迷的,也有隐怒的……
可是每一声、每一声,都饱含着爱意与温柔。
两种声音,极端反差,互相疯狂撕扯着周瑾的神经,在这一刻,她终于崩溃般瓦解了。
周瑾发疯似的,使劲浑身解数挣扎起来,两条腿乱蹬,连带着椅子来回摩擦、撞击着地面,嘭嘭当当,刺耳又震响!
她闭着眼,恨不得再捂上耳朵,声嘶力竭地喊叫着:“不要!不要!”
戚严貌似温柔地将周瑾的头按在自己的肩窝处,摸着她的头发,哄了两句“周警官”,然后全身心地感受着她的颤抖,恐惧,还有崩溃。
戚严牢牢地按住她的后颈,笑着反问:“周警官,自责是不是让你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