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垣轻笑两声,端起杯盏想着她方才认真写字的模样,心里却有些莫名的微凉。看她那样子约莫是不能说话了,否则不可能大费周章的去写字。昔年她嫁入齐王府的时候,他倒是见过两眼,是个温婉至极的女子。可现在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
这副嗓子,是被人——他犹豫了一下,扭头望着走出门口的背影,不由的轻叹一声。
别人的家事,他未免想得太多,自己尚且难保,何必多思多想。
苏婉将笔墨纸砚交给玉弦,二人便打算回红坊去。马车就停在巷子里的僻静处,哪知苏婉上了马车,却当下被人捂住了口鼻,惊得玉弦抬手就是一墨砚砸下去。
这眼疾手快的,果然教人防不胜防。
那人连闷哼都来不及,直接满头是血的倒在了车内。
玉弦手一松,手的墨砚当下落地,“主子,我没想杀他!”
苏婉快速回过神来,伸手便去探那人鼻息,而后朝着玉弦使了个眼色,玉弦连连点头,出去驱了马车就往农宿去了。
这样一个人不适合带回红坊,否则出了事就会连累林慕白和如意。
因为农家夫妻早前受过林慕白的关照,所以对于苏婉带着浑身是血的人回来,也不敢多说,紧忙着便将人抬进了屋子。这个时候林慕白应该在路上,今日她会过来看一看苏婉的病情,确定要不要让苏婉继续服药。
苏婉有些后悔,方才若不是半道上见着容景垣进了酒肆,她也不会停车下来。若是没有停车下来,也许就不会闹成这样。搞不好,还得连累玉弦。
“姑娘别着急,还活着呢!”农妇道,“老头子,去烧点水,咱们先给他止住血。”
说着,二人便急急忙忙的离开。
玉弦吓得脸都白了,当时一砚台砸下去的时候,玉弦还没觉得这样吓人。如今看着这人一脑门的鲜血,真是越发吓得不轻。
“主子,奴婢是不是杀人了?”玉弦吓得直哆嗦。
她这辈子还没杀过人呢!
苏婉摇头,小心的查看那人的伤口,心道:伤口挺深,不会真出人命吧?
外头传来农夫的声音,约莫是林慕白来了。
林慕白一来便听说苏婉带了个血淋淋的人回来,急急忙忙的就进了屋子。乍见床榻上满是鲜血的男子,当下凝眉,“这人是谁?”
玉弦扑通就给林慕白跪下,“是奴婢不好,奴婢一时心急怕主子受伤,就——”她指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男子,委屈得红了眼眶,“奴婢哪知道,他这样不禁打。”
一声叹,林慕白摇着头,蔷薇快速推着林慕白近至床前。探过脉,林慕白娇眉微蹙,“好在止住了血,他命大!蔷薇,取纸笔过来,我开副方子你马上去抓药。”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白色的药丸递给苏婉,“研磨成粉,敷在他的伤口上,天气有些热难免要红肿作脓的。”
苏婉也不想闹出人命,玉弦忙道,“让奴婢去吧!”
等着玉弦离开,林慕白难免低叹一声,抬头望着苏婉道,“下手还真够狠的,位置再偏一些,力道再重一些,这条人命就算是交代了。”
闻言,苏婉面色微白。
“现在还好!”林慕白知道她的担虑,“等到人醒了,说道说道也许就不会计较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与我好好说说,方能一道解决。”苏婉点了头,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了事情的案发经过。
“他在你马车里?”林慕白蹙眉,“那么是他想要袭击呢!”
苏婉点了头,可又微微蹙眉:以他捂着我的力道,似乎不像是作奸犯科之人。
玉弦进了门内,开始用温水替男子擦拭脸上的血污,上了药包扎妥当又急急忙忙的离开。林慕白瞬时一瞥,下一刻突然僵直了身子,“他——不是大祁人士。”
这么一说,苏婉也发现了。
这眉眼,这肤色,即便是睡着也足以看得清楚,好像还真的跟大祁人不太一样。
林慕白眯起了危险的眸子,“他是月氏国的人。”语罢,林慕白细细打量着床榻上昏迷的男子,从他的衣着上看,好像是个奴仆打扮。林慕白摊开他的掌心,指尖拂过他的十指已经掌心纹路,眼底的光逐渐沉冷下去。
这双手压根不像干粗活的,没有半点粗糙茧子,光滑至此,应该不可能是奴役。月氏国多骑兵,若他是骑兵,也该有马缰勒出的痕迹才是。可这人手心上,什么都没有。反而是两指之间有些压痕,可见平素是个舞文弄墨的。
在月氏国,舞文弄墨的除了文官便是皇室中人,比如皇子之类,需得处理朝政,无暇策马飞奔。
月氏国的文官低位不高,常常受到武官排挤,是故这次随行的使团之中,文官的人数很少,官职都不高。看眼前的男子,年岁很轻,约莫跟苏婉差不多,这般年纪是不可能入朝为官的。
意识到这些,林慕白面不改色道,“这事可还有人知道?”
苏婉摇头。
长长吐出一口气,林慕白看一眼幽幽醒转的男子,便朝着苏婉道,“婉儿你先出去一下,我再帮他查验一下。顺道问问,他到底意欲何为。”
苏婉颔首,小心的退出了房间。
“这是哪里?”男子只觉得头疼厉害,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我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