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难得赤子心,最是难忘少年时。
“在宫里的时候,儿臣知道父皇最是疼爱母后与儿臣,从一出生,儿臣就是高高在上,是父皇钦定的太子。可在父皇看不到的地方,儿臣几番生死,被人下毒,被人设计。”说到这儿,宋睿垂眸,“母后说朝政繁琐,这些事就不必让父皇知道了。”
宋玄青猛地转头望他,“你为何不说?为何要瞒着?”
怕吗?
自然是怕的。
他以为自己给了儿子最好的,以为儿子与自己终究不同的,这般重视的儿子,谁敢轻易下手?谁知,帝王宠爱便是最好的毒药。
该下手的时候,宫里的人没一个会心慈手软。
“父皇忙于朝着,很少理会后宫之事,即便您专宠母后,可终究还是有了别的子嗣。”宋睿说得很平静,目光亦是沉静得可怕,仿佛是经历得多了,再也没什么波澜可言。
宋玄青眼神略显闪烁,“所以,你恨着父皇?”
“儿臣不敢恨父皇,儿臣只是为母后惋惜,母后常说彼时与父皇如何如何恩爱,儿臣也都信了,可后来儿臣读到了一句话,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生一世太长,儿臣未必看得见,可一双人……儿臣也没看到过。”宋睿望着他。
宋玄青也听过这句话,可他做不到。
“朕是皇帝。”宋玄青说,“不只是你的父皇,不只是你母后的丈夫。”
宋睿点头,“所以儿臣不怨父皇。”
“你先起来。”宋玄青放下手中杯盏,音色缓和了不少。
宋睿摇头,“儿臣的话还没说完,不想起来。”
宋玄青:“……”
他不知,儿子还想说什么?心里,居然有些酸涩滋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曾经对顾白衣许过的诺?
都说君无戏言。
可到了顾白衣这里,他那么多的承诺,始终不曾做到过。
“直到儿臣出了宫,遇见了一家人,儿臣才知道,原来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真的存在。男子可以情有独钟,可以只娶一人,守一人终老。他们可以有孩子,而这孩子肯定是妻子所出,旁人休想!”宋睿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疼。
那是母后毕生所求,却毕生难求之事。
“不管发生何事,丈夫永远相信妻子,不管发生何事,父母倾尽全力保护他们的孩子。”宋睿深吸一口气,“父皇有自己的帝王威严,母后必须母仪天下,可你们快乐吗?当父皇的子嗣一个个的出生,父皇陪在她人身边的时候,您觉得母后快乐吗?”
宋玄青一句都答不上来。
“您的宠爱,是后宫妃嫔无数,您的重视,是皇子公主的不断出生。”宋睿徐徐垂头,长长的睫毛半垂着,俊俏的小脸上,浮现着清晰的无奈,“父皇,儿臣父母双全,却儿不儿、臣不臣,您知道那样的痛苦吗?”
宋玄青知道,他也曾亲眼看到父皇宠爱后宫妃嫔,生下不少的皇弟皇妹,他也曾看到太后孤身坐在窗前,一个人静静的发愣。
当父皇抱着其他的皇弟皇妹时,他也曾满心满肺的羡慕和嫉妒,可那又有什么办法?
他的父亲,是皇帝!
只是现在,自己也成了那个最让人厌恶的皇帝,让儿子经历一遍,自己最厌恶的事情,说来真是可笑可悲。
人不自省,必忘初衷。
“儿臣若是没见过夫妻恩爱,没感受过幸福美满的温暖,也许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宫,但是现在,儿臣知道了。”宋睿将腰杆挺得笔直,“儿臣所求与父皇不同,江山再好,终不及心上一点朱砂。”
宋玄青心内触动,可即便如此,他也无力更改这局面,因为他的儿子生来就是皇子,眼前的宋睿生来就是太子,他……给不了儿子想要的东西。
“没出息!”宋玄青低斥,“你到底是受了什么蛊惑,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宋睿摇头,“其实父皇心里很清楚,这不是蛊惑,而是现实,父皇给不了母后和儿臣想要的东西,却又不肯松手放开我们。您知道母后是后宫唯一一个,不求位份只求您的人,也知道儿臣志不在皇位,可您……”
被自己的儿子看穿,是什么感觉?百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