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夜闭,他们想逃就难了。「
「此其一也。」
海瑞闻言,不禁抚须颌首,神色赞赏。
「小儿善哉,你继续说。」』
朱寅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其二,此案若真,必是大案,牵连甚广。洋夷丶官员丶太监丶豪商——-很多人都有干系。」
「整个南京,除了老爹,谁敢丶谁能丶谁愿一查到底,铁面无私?!只有老爹!」
「所以老爹要主持大案,就要郑重自身,妥善保全,不能遭了奸人之手。」
朱寅无须藏拙,因为自古都有神童。
再厉害,难道还能比童圣项丶秦相甘罗丶汉女文姬更厉害麽?
便是本朝,不也有解缙丶杨慎丶徐渭麽?
大不了是「秉量合太初,返形寄幼童」罢了,何足诡怪?
海瑞终于笑了。
「朱寅,你和老夫性情迥异,截然不同,却偏偏和老夫属于同类。其三呢?」
朱寅咬牙:「不发则已,一发便要惊天动地。霹雳手段,风火雷电,大干快上,挖地三尺,宁可暂抓百人,不可使一人漏网!」
「此乃矫枉过正之意。孩儿窃以为,此案若无酷吏之心,终究会大事化小啊!」
「酷吏?」海瑞忽然大笑,「老夫当年,就被人指责为酷吏!酷吏之名,老夫何惧?若为公事,正国法,酷吏大可做得!」
「老夫二十多年前,就上《治安疏》。今日垂垂老矣,反倒畏惧了吗?」
「虽万千人吾往矣。」
此时此刻,年过七旬的苦行寒士,犹如一头老去的狮虎。
虽老,威在!
朱寅站起来,清声稚气的说道:「大明若无老爹,奈天下苍生何!」
「孩儿愿为小小幕士,为此案效犬马之劳!」
海瑞随即派老仆,速传操江御使。
南京监察院是有兵权的。这个兵权,就是南都管辖的操江御史。
操江御史,和操江勋臣一起,掌控南京的沿江水军营。
这支兵马虽然数量少,但出于制衡需要,又相对独立,不受南京内丶外守备的直辖,而是由南都御史掌管。
海瑞如今不相信任何人,乾脆直接动用操江御史的兵力。
他是南京都察院掌院,三法司长官之一,有直接立案稽查之权。在南直地区「大事奏决,小事立断」
明朝和清朝不同,三法司中都察院最为强势。也就是说,海瑞是整个南直隶最有权势的司法长官。
因为刑部和大理寺官员,都要受到都察院的监察。
监察机构天然大半级。
毕竟从司法程序上讲,他完全能用此案涉及官员丶关系吏治为名,提案稽查。
先抓人翰问,再走程式。
既不违规又能达到目的,海瑞早就玩儿的炉火纯青。
要是按照程式死板做事,此事就要下牌文给应天府,应天府再下牌文给江宁县,让有直接管辖权的江宁县主办。
然后江宁县抓人丶初审之后,再以事关重大为由,上呈详文,移交管辖权。
先移送到应天府,应天府再上呈禀文丶解案,继续往上移交。
然后刑部谘文,都察院行文,大理寺关文,最后才能三司会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