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日常起居的地方往往能看出些东西。
两人踏进正院,穿过三进院落,越往里走,周遭似乎变得越安静,越阴森。
到得寝堂门前,随随看了看,门没上闩,封条也破了,因为不久前桓煊已派人来搜过。
随随推开门向房中走去,一进屋他们便发现这座屋子特别幽暗,窗户又高又窄小,比寻常房舍小了近一半,屋里的帘帷、屏风却特别多,且都是暗沉的颜色,尤其是帷幔,不是深紫便是酱色,像是沾满了凝固的血。
随随走到床边看了看,窗台隐约可以看出加砌的痕迹,显然是他搬进王府后命人改小的,他似乎有意将自己的居处弄得幽暗阴寒,像是野兽幽居的巢穴。
桓明珪不由想起桓炯的尸身在荒野中被人发现时的惨状,心里有些打退堂鼓,可他自告奋勇来帮忙,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了进去。
到处都是尘灰和蛛网,随随四下里看了一眼,从地上和床榻、箱笼上的痕迹看便知桓煊的人已经仔仔细细将这里搜过一遍。
陈王府抄没时财帛、米粮和值钱些的家私都已没入宫中府库,不过或许是因为不祥的缘故,床榻、几案、屏风和摆设仍旧留在原处。
随随向桓明珪道:“豫章王先前到过这里么?”
桓明珪摇摇头:“桓炯从来不让别人进他的内院。”
他四下环顾了一圈:“这屋子里怎么连面镜子都没有?”
他是走到哪里都要照镜子的人,想象不出一个人离了镜子要怎么活。
随随道:“他大约不愿看见自己吧。”
桓明珪不由叹了口气,虽然桓炯的仪容叫人不敢恭维,但他也没想到此人已经自厌到了这般地步。
随随吩咐侍卫们点起灯烛,把床榻、橱柜和箱笼都找一遍,连屏风的边框、帷幔的夹层都要仔细找过。
她自己却举起烛台,向着床榻对面一个黑黢黢的门洞走去。
这便是桓炯密室的一处入口,原本有个柜子挡住暗门,抄没时柜子已被移到一边。
很多权贵都会在府中挖掘密室密道,桓炯这样的人在卧房下面掘密室一点也不意外。
随随沿着台阶往下走,豫章王迟疑了一下,只得跟上。
地下更潮湿阴冷,随随扶着石壁往下,只觉石壁上凝结的水汽从指尖渗入体内,让人遍体生寒。
桓明珪道:“这密室便是方室们炼制毒药的地方?”
随随道:“炼制毒物有丹房,听说这里只是藏药和用活人试毒的地方。”
桓明珪打了个哆嗦,差点脚下一滑跌下去。
好在石阶不太长,他们很快便下到了密室里。
随随用油灯将镶嵌在石壁中的烛灯点燃。
他们眼前是个四五丈见方的石室,室内正中摆着张石床,左右两面墙壁上都是木架子,原来大约是放药的,如今药被搬空,只剩下空架子。
入口对面的墙壁空着,摆着个两尺来高的须弥石台座,也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随随检查了一下台座,是整块白石雕成,并没有缝隙和任何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桓明珪顾不上弄脏衣裳,掏出帕子拂了拂石床上的灰,便往上一坐,这地方阴森可怖,他的双腿都有些打颤了。
随随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告诉他这石床大约是桓炯的“药人”躺的地方,石床四角还连着铁链。
密室肯定是搜查最仔细的地方,大约连砖缝都被人仔细找过,随随没在这里多作停留,依旧顺着台阶回到地上。
随随又往外走,将厅堂、书斋、库房等处一一搜寻了一遍。
库房几乎已被搬空了,只剩下几箱子文书。
随随想了想,叫来侍卫吩咐道:“找几个人把这些运到山池院去。”
桓明珪惊讶道:“这么多东西你都要亲自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