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年就高三了,我总感觉——”
“感觉什么?”
“我追不上你。”
“我知道。”
“你知道个什么。”安腾说道,“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转来川中,明明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高三一过,高考结束,我们还有什么?”
他一边揣着路上的石子,一边向前走,路灯照着他的背影,一长一短。影子在路灯下慢慢拉长,随着越来越靠近路灯,开始慢慢变短。经过路灯后,又拉长,周而复始。
“尘哥,要不我们还是分了吧。”安腾说道。
夏夜的星空在城市里是看不见的,路旁的蝉鸣热烈喧闹,从未停止。十七岁的夏天,似乎迷茫,也不堪。
田尘没有反驳,他走到安腾身旁,“你要是去年问我,我可能还回答不上来。”
他撩拨着自己细碎的发梢,“但我现在知道了。”
田尘跑到安腾身前,撩起自己细长的头发,“安腾……安……静宁……”他抿了抿自己干燥的嘴唇,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安腾站在原地,看着田尘被撩起的头发,他不敢去看他的额头,不知道那里是否有一道伤疤。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安腾问道。
“是。”田尘放下手,问道:“你呢?”
“大差不差吧。”安腾没有看他,他不敢去看,或者说他看了便知道如何决断。
“那你什么想法?”
“还是——分了吧。”
“真的?”田尘有些惊讶道,他见安腾低着头。
“嗯。”
“你在怕什么啊。”田尘上前两步抓着安腾肩膀,他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颜色如同冬天飘散的雪花。
“我,许温然啊。”田尘急切说道。
“我知道。”安腾拨开他的双手,“拉不回来的。”
“安腾。”田尘望着他,“哥。”
他似乎透过安腾的身影,看到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的孩童,带着帽子,拿着雪糕,拉着他的手走在日落的河滨小道上。
他继续说着,“我找你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
“我也找了很久啊!”安腾推开他,“久到我都习惯一个人了。”
夏天的小路上几乎没有人,安腾没继续说话,田尘就这么跟着他,渐行渐远,却一直没有分开。
走到小区楼下。老旧的小区里还是那样,还有不少夜晚纳凉的老人没有回家,在区里的院落中歇着。
他们好像两个默契的两个陌生人,童年的伤疤早已愈合,什么也没留下。
但或许在过去的年岁里,安静宁和许温然早已经被留下了,在那个福利院,在那个夏天。院落旁的蒲公英被吹散,回光返照的海棠已经凋谢。
落寞的含羞草鼓起勇气生长,却在撞到南墙后装聋作哑。
“真分了?”田尘问道。
安腾想要开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了。他只是坐在小区老人们喜欢坐的树荫下,拍拍身旁的空地,让田尘也跟着坐下。
田尘照做了。
“我——”安腾低语道,“还没想好。”
“那再想想吧。”田尘凑到他身旁,“我等你。哥。”
田尘闭眼,靠在安腾身边,似乎眼前是林荫道,道上是少年和少年嬉笑着,并肩的模样。日记与记忆从未尘封,只会害怕某天突然想起或者突然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