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取下帽子和口罩:“我是董万龙。”
孤证不能定罪,但如果还有一个证人,证言与甘立书能相互印证,且有转账记录,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那另当别论。
时间拨回到“分尸案”发生的前三天,九月十五号。
董万龙那天见了庞世方,谈好了价钱,心情好,就喝了点小酒,脚步踉跄地往家里走。门口好像有个人,他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眼花了,甩了甩头,那个人还在。
“谁在那里?”
董万龙用手机照了照。
是个男人,长了一副好皮囊,瞳孔的颜色跟普通人有点不一样。
“你好,董先生。”
董万龙喝了酒,酒壮人胆,态度有点嚣张地问:“你谁啊?你怎么认识我?”
对方好像是在等他,黑色的外套上沾到了些许白色的墙灰,但丝毫不影响他一身的贵气。神仪明秀,朗目疏眉,书香门第里金堆玉砌养出来的气质是不一样的,董万龙一眼就看得出来,自己和这位先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并没有介绍自己:“庞世方有没有找过你?”
提到庞世方,董万龙酒醒了一半,立刻否认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庞世方。”
“那我跟你讲个故事吧。”他半点不介意墙脏,随意倚着墙,从容地讲起了故事,“四年前庞世方趁酒兴飙车,撞到了一对新婚的夫妇,庞世方知道那条路没有监控,就直接驾车离开了,两名受害人因为错过抢救时间,失血而亡。当时庞世方的司机甘立书也在车上,两天后,甘立书去警局自首了,说人是他撞的。”
讲到第一句的时候,董万龙神色就变了。
“一审开庭的前一周,有证人匿名举报,说自己看到了开车的人,但最后证人也没有出庭。”讲故事的人是谢商,“董先生,还有要补充的吗?”
董万龙心虚地移开视线:“我听不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四年前,董万龙目睹了庞世方酒驾撞人,知道甘立书是顶罪的。但开庭的前一周,他收了庞世方给的封口费。比起突然出现的谢商,董万龙更愿意相信已经承诺会再给他钱的庞世方,只要他一直握着庞世方的这个把柄,那庞世方以后就是他的摇钱树。
“董先生,多留个心眼,别钱到手了,没有命花。”谢商站直,掸了掸袖子上的灰,把名片放在了门把手上,“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我姓谢。”
黑色底面,字体烫金,正面有四个字:如意当铺。
名片的背面写有一串数字。
董万龙和庞世方约定好三天后给钱,即九月十八号晚,地点约在了一个没有人的工地。董万龙这次留了个小心眼,早到了两个小时,藏身在一堵红砖墙的后面,打算先静观其变。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庞世方的司机许中瀚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工具箱,蹲在还没完全安装好的电梯旁边,用扳手在组装什么。
中途,许中瀚接了个电话。
“都准备好了。”
“33楼,会摔成肉泥。”
董万龙听到后,心里一慌,踩到了一块砖头。
许中瀚回头,握着扳手站起来。
“出来吧。”
许中瀚不紧不慢地走向红砖墙,用扳手敲着手掌,撞击出声音。
董万龙惊恐至极,瑟缩地往后退,后背很快抵住了墙,他往后看。这栋建筑还没完成,33楼的阳台没有封,外面有塔吊。
董万龙是工地工人,很熟悉塔吊,许中瀚越逼越近,他只想着逃命,就奋力一跳,跳到了塔吊上,徒手往下爬,完全是在搏命。
当晚有风,三十三楼的高度,董万龙整个人几乎虚脱,但求生意志很强,擦了无数次手心的汗才慢慢下来,这个工地晚上没有人,下面黑灯瞎火。许中瀚的手电筒朝着这边照过来,光束上上下下地扫,董万龙心一急,脚下踩空,侧身摔在了一块竖放的钢板上,整个左手几乎被切断。
他差点痛晕过去,用衣服和地上的塑料袋包住手,一路摸黑,抄近路逃走。
他不敢去医院,找到了那张黑色烫金的名片,昏过去之前拨了上面的号码。
“谢先生,帮帮我。”
董万龙左手没保住。
于是,有了分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