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远拧开杯盖,冰块如冰山般堆积着,填满了缝隙的是冒着气泡的可乐。她许久没有喝可乐,再次感受到气泡在舌尖跳跃着,碳酸中的甜意让人有种轻飘飘的快乐。
即使拿了吸管,她端着杯子连喝了两口才放下,看着他仍是一本正经的镇定样,“你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好?”
肖华拿了根薯条嚼着,“为什么要紧张?”
“被发现了很丢脸呀。”
“那就做好点,不要被发现。”肖华撕开蕃茄酱,挤在一旁,“一杯可乐,不会出警的。”
他这逻辑听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也不像是她这种正常人的逻辑,孟思远问了他,“你是不是经常做坏事?”
她咬着吸管,眼神中带着笑意看着自己,肖华拿着薯条蘸酱,这玩意很不健康,却对它的喜爱,是人类的基因,“得看你对做坏事的定义是什么。”
孟思远突然发现这人很擅长把问题抛回来,“那你的定义是什么?”
“犯法。”肖华看着她,“你呢?”
她倒是没想过这个,“我觉得。。。。。。做起来让我有心理负担的事,就没那么好。”
“正常。”
“你也会这样吗?”
“会。”
看出他不想讲太多,孟思远没有再多问,拆开汉堡,做得十分潦草,酱都漏了出来,她拿张纸巾抓住咬了一大口,酸黄瓜的清爽中和了肉的肥香。估计真的是饿惨了,她竟然觉得十分美味。
见不知是酱汁还是融了的芝士蘸在她的脸上,她似乎不知道,咽下食物,就凑到吸管前喝可乐,肖华递了张纸给她,“以前吃腻过吗?”
“谢谢。”孟思远接过纸巾潦草地擦了嘴角,“当然,吃腻了就换个口味的汉堡。”
“这么节约吗?”
“我给自己定的标准是吃饭零用一周花一百刀,自己做饭的话,能吃好点的。但赶时间时,我就麦当劳解决了。”她笑了下,“这么抠门其实还蛮开心的,特别是到周日,算下花了多少钱,有剩余多了,就会出去吃顿饭。”
肖华有资助侄辈来美国读书,在费用上他有过考量,一方面,他不希望他们将这种机会当成理所当然、乱花钱,另一方面,在外边还是要手头多些钱,不将自己置于危险的环境中。虽然不同城市花销不同,但他知道在这一年大概要花多少钱,他给侄辈的生活费会稍微多一些,其他的欲望,需要他们自己去赚钱满足。
她这么个费用标准,算是非常严苛了。他看着她的笑容,她似乎没觉得苦过,“那点钱,能出去吃什么?”
“中餐有点贵,吃不了。我会去一家还挺便宜的墨西哥餐厅吃塔可。”孟思远对他刚才不以为然的口吻有些别扭,“那点钱买来的食物,对当时的我来讲很幸福了好吧。”
肖华不喜欢解释的,但看着她认真的神情,他多说了句,“我的意思是可选择的种类很少。”
她没指望有钱人能理解没钱时的微小幸福感,她也不在意,“是的,很少。非要讲烦恼的话,就是同学邀请一起出去玩或吃饭时,我要想理由拒绝。”
“那编理由会让你有心理负担吗?”
“这才不算做坏事呢。”孟思远没想到他还记得刚刚的话,“会说不爱吃法餐,作业没写完。但编理由太难了,我的临场说瞎话能力也不行,于是想了个万能理由。”
“什么?”
“说我有男朋友了,于是每次都说,要去跟男朋友约会。”
肖华笑了,他刚才还想了下,到底什么理由是万能的,没想到竟是这个,“所以是真不爱吃法餐吗?”
“没有不爱,法餐里甜点还挺好吃的,但价格让我没法爱。不过有男朋友是假的,本来我就够穷的,谈一个一起穷死吗?”
孟思远讲完才意识到讲这个干什么,似乎是不由得顺着他的话口给多回答了。虽然她也没说错什么话,但聊到这个,就莫名有些尴尬,不应该说这个。
她笑了下,“那时候对美好生活的想象就是等有工作了,能每周出去吃顿好的。”
六七年前在麦当劳刷夜准备面试时,她就是这么想的。或许那时也是刻意与国内的朋友断了联系的,他们的生活踏入正轨,为买什么房、配什么车而筹谋时,而她的愿望只是能吃顿好的。
此刻坐在这,她像是能隔着时空对曾经的自己说,不要沮丧,你可以将许下的愿望一个个实现的。
“那你还挺大胆,钱都没准备够,就一个人出国了。”
“对啊。”
笑意从嘴角消失,孟思远继续低头啃着汉堡,安静地咀嚼着,不再多说什么。
没有闲聊,一顿快餐吃得迅速,她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杯中剩下了一堆冰块,“走吧。”
刚饿着肚子走过来时,孟思远还觉得有些冷,吃饱后身体变得温暖,踱步消食,是正正好的凉意。
这里地广人稀,即使位于市中心,除了路两旁的建筑楼稍多些,几乎看不到人,这么一路走着,也没见车驶过。漆黑的夜里路灯明亮地投射而下,更显得安静。
这一条道路颇长,身旁的他没有讲话,她忽然转头问了他,“前面右转就到酒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