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瑞默默点头,心中却是暗喜。多年来被那外室所生的野狗所压制,宗族内外无不对自己这世子身份轻视鄙薄,如今田端嚣张无忌终以事败而身死,却是轮到自己扬眉吐气了!好容易熬出个头来,那些家眷附庸没了又如何?只要我再度振兴田家,开枝散叶只是等闲事尔!
现在这老鬼终于想到自己了……此时田瑞一副悲怆感伤模样,躬身对田韶应道:“但只阿父所命,良玉无不唯命是从、谨然奉行……”
这边厢方才露怯的田吉便急了眼,见兄长田瑞轻描淡写间便被阿父许以重托,忙出声道:“阿父!那公孙老狗如此残暴不仁,屠灭我族,我却咽不下这口气,只须给我百名……不!五十死士,我去取那老狗项上人头!替我田氏报仇雪恨,以慰祖宗在天之灵!”
义愤填膺之际终于挺起了腰杆,田吉以凛然不可轻侮状向田韶主动请缨,仿佛方才惊慌失措时只想着逃亡的绝非自己。
卞总管此时面无表情看了田瑞一眼,视线交错之时两人的眼神暗自绽出些火花,各自心中窃喜,却依旧不动声色,做出聆听家主田韶训示的姿态。
田韶未注意到这些,正鄙夷地斜睨着田吉,心中暗骂:无胆小儿!我怎会有你这样的孽子!吃喝嫖赌,胆小如鼠。此时慷慨激昂又做给谁看?不嫌晚了吗?你比起那惨死燕回馆的田端,有如云壤之别!
心头无尽的痛楚与失望再度袭来,反而激起了田韶的斗志: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田韶没有理睬田吉的痴人说梦,沉声干咳一声,金石铿锵道:“传讯那方家、翟家、翁家,此时再不联手反击,死地求活,难道还首鼠两端、坐以待毙?须知某之今日,便是他之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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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狠戾瞠目道:“公孙老狗追杀我等,又岂知破釜沉舟、困兽犹斗?与几家联手伺机反扑!还有那高家子,我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生啖其肉!哪怕是穷追至天涯海角,也要取他性命,以消我心头之恨!传我口令,尽起各田庄秘宅死士刀客,再告辽东各帮派游侠儿,得高旭人头者,赏千金!!!”
此刻田韶怒气冲冲、威势逼人,全不若年近耳顺之年的长者。
堂内外众人齐齐沉声应喏,皆躬身领命。
杀气森然的喝令声犹在厅堂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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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阿父却要提防那田氏困兽犹斗反咬一口,儿不懂那些个军政大事,只要阿父安然无恙便好……”公孙菡的轻言细语,清丽如世外磐音。
望平县衙后院暖阁之中,公孙菡正与公孙度对弈棋枰,公孙林氏婉约斜坐其侧,妙目流转,观棋不语。室内熏香缭绕,温煦怡人。
自高旭离开望平,菡儿便日渐消瘦,昨日一夜间更是清减了许多,概是听闻那少年高旭此时危机重重,身负重创。少女面颊之上原先特有的丰盈娇润的婴儿肥已然消减大半,却是愈发的出水芙蓉一般纯洁静美、我见犹怜。
公孙林氏近日目睹其女菡儿郁郁不乐,为少女心事羁绊,遂与夫君二人相伴陪同菡儿消遣解愁,无论如何,总好过少女独自孤愁对寒窗,此时三人温馨处于一室内对弈消散时光。
安然无恙?你心中所愿,怕不仅是我吧?公孙度颔首微笑熙然,目光自爱女的如花容颜转向她的指尖。
修长白皙如葱白的二指,优雅轻盈夹着一枚精致光亮的玉石黑子,清脆的咔一声落在一方汉白玉打磨的棋枰之上。虽是闲话一语,公孙菡却埋首沉心于棋中乾坤,并未去看阿父的面色变化,仿佛一干世间俗事皆抛诸脑后,心如止水不为所动。
恰如出世莲花,雨洗芙蓉,含苞待放,纤尘无染。
岂知少女正心乱如麻。那双纯净黝黑的瞳仁凝视着黑白棋子,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个挺拔倔强的身影,还有那,晦涩天空下回首的一瞬,便温暖了整个寒冬的纯真笑容……
而如今,斯人将要面对暴风骤雨般的血腥报复。少年不死,追杀不止!除非那田韶被擒,亦或死于逃亡途中,届时那些杀手死士群魔无首,便会做烟消云散。
公孙菡牵挂不已,却故作秋水无澜,只是忧郁的眼眸,无论如何遮掩不住焦虑与不安,早已将少女心事出卖。
公孙度与夫人默默对视一眼,均无言微微摇头。公孙度开口笑道:“我家菡儿竟也知困兽犹斗,且自安心,此刻辽东千百健儿正追亡逐北,想那罪魁祸首也插翅难逃!待到那时,即便有些阴谋诡计,也尽皆化为泡影。”
可是他呢?他又会如何?若破此局,只须那田氏家主身亡!少女心中默念,阿父的话音似乎离得很远。
燕回馆大火详情早已报至望平,高旭冲冠一怒为红颜,杀尽田家死士,火烧燕回馆被传得沸沸扬扬。
他与勾栏女伎虽萍水相逢,却刀剑临身而不退,只因这女子曾出言相助他一回!这等有担当的好男儿,心有猛虎,情义深重,又怎教人不心生景仰?
边军传讯言及他身负重伤,此时他在外爬冰卧雪,还要面临世家门阀的疯狂追杀,而我安享富贵在此温暖香阁之内,又该当如何?谁笑女儿家柔弱无用?难不成,那位已然不幸香消玉殒的女子做得,我却不如?
“不若以儿为饵,引诱那田家势力败露行迹,也许此事方可罢休。”
公孙菡朱唇微启,状似无心说出一句,却唬得公孙度与公孙林氏大惊失色,公孙林氏忙道:“菡儿休要胡言!”
公孙度面色大变,气恼地呵斥道:“胡闹!”
菡儿的玲珑心意,岂能瞒得过阅人无数的公孙度?女大不中留啊!这千娇百媚的掌上明珠,此时竟有心欲置自身安危于不顾,也要去救那仅有一面之缘的高家子!奈何一片痴情若此!
公孙度此刻方寸未乱,却是感慨万千,自己袖手不顾作壁上观,究竟是对还是错?
见菡儿目光中的固执与坚定,公孙林氏忧心如焚地看向公孙度:“夫君!”
公孙度终于心中一软,缓了缓脸色,尽量慈爱地柔声道:“菡儿,你乃千金之躯,岂能轻置?……休要胡思乱想,任性妄为。为父自有计较便是!”
此时明枪与暗箭,彼此猎杀与逃亡,到底谁是棋子?谁是棋手?
棋枰之上,图穷匕见。而谁终将沦为此局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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