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线,原遗山抬眼看她,那意思仿佛是,看,该办的事我都办了。
是在给谁交代呢?
月光舌根发涩。
“安心吃饭。”见她碗里还剩了大半米饭,他夹了一筷子醋鱼给她,“少操心别人的事。”
口气越是轻描淡写,她越是心下生寒。
方麒那战战兢兢怕被问罪的模样绝非作伪,男人回回来听,也称得上是春眠的“知音人”,可俞伯牙消失无踪,这钟子期却好似没事人一般,叫看的人都觉寒心。
月光拾起筷子,沉默扒完一碗饭,再不言声。
他怎会没察觉气氛诡异,只是有些胸口发堵,抿了抿唇。
露水情缘的又不是他,为着这个同他摆脸色,原遗山深感荒谬。
他何尝是个好脾气的人,不过之前甘愿处处退让,几乎是丧权辱国,到了这个份儿上,仍没捂热她这块顽石,但凡一点风吹草动,就恨不能退开十万八千里。
现在倒好了,她想直接一步到位,退到瞧不见他的地方。
世上哪来那么多称心如意的事?
原遗山梗着一口气,兀自埋头吃饭,吃得太急,撂下筷子才觉胃里翻江倒海不舒服,忍着疼起身,取衣服准备走人,从头到尾没看后头同样面无表情的小丫头。
惯了心弦为他所系,喜怒在微末处尚且能一清二楚,遑论刻下,他是有意叫她知道自己在生气。
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她神色低落,匆忙裹上的驼色大衣还没来得及扣紧,转眼男人已经走出包厢所在的长廊,路过的侍者皆问他好,“原先生”响了三四遍,他才记起后头还有个小尾巴,眉眼冷峻地回过头来。
“衣服扣好。”
她加快步伐走近,被他扯住前襟,将牛角的扣子扣上了,才又一言不发往外走。
两人少有这样堵着气冷战的时候。
从前在他面前,她怀揣少女心事,本就小心翼翼,他给十分的苦,亦不敢气上一两分。
如今情势倒转,是他唯恐她难过,又怎舍得生她的气。
上了车,她被提醒着系安全带,攥着带子偏头。
“你不高兴?”
他轻嗤一声:“哪里敢。”
余光瞥见她若有所思“哦”一声,竟不打算刨根究底,原遗山气极反笑,手攥成拳在方向盘一砸,吓了她一跳,猛地转头看他。
张了张口,因看到男人阴沉面色感到心惊,月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已经开口,声带还被炎症折磨得有些嘶哑,语气有些重。
“是我和人家小姑娘不清不楚吗?”
月光瞪大眼睛,摇头。
他不满道:“说话。”
“不是。”
叹一口气,原遗山盯着她无措颤动的眼睫,火气疏忽又褪了大半,伸手捏了捏她侧脸:“那你和我摆什么脸色呢?”
顿了顿,皱眉道:“还是我听了两年人家唱曲儿,就得连同终身大事也跟着操心?要不要我再备上一份嫁妆,嗯?”
罪名兜头套上来,好像从头到尾都是她在无理取闹。月光回忆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摆了脸色,或许是吃饭时兴致缺缺的模样被他当做把柄抓住了,她动了动唇,感到有点委屈。
“我不是故意的。”
终于意识到她情绪低沉,原遗山收敛锋芒,脸色放缓。
心尖上的人,些微一点悲与喜都连着他的筋,带着他的骨,到底还是心疼,手架上她肋下,一用力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轻声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