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啊。”他恶劣地,在这个关头旧事重提,“把婚结了,就什么都答应你。”
顿了顿,他看着她缓慢睁开的眼睛,又说:“你要走也答应你。”
月光试图和他对视,晃动的视野里,却连他目光里的真假都辨不分明,她极短的指甲用力掐进他手臂的皮肤,走神地想,会留下印子吧。
“在想什么?”
听到他低问,她有刹那恍惚,脑子里忽地冒出两句话。
无处归隐。
你是尘世枷锁的奴隶。
混乱开始的前几分钟,她被他放在床上忘记拿走的书硌到,随后那打开的书被他拿开,随手安置到她那侧的床头柜上。以至于在他怀中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里,她歪过头,就能看到书页上的字。
像是一首诗。
诗里有几句,是这样写。
无处归隐。你是尘世枷锁的奴隶。
你才逃离近者,又与远者为邻。
在你的沉默中诞生的声音——
不过是被遗忘的另一些声音的回音。
……
她的痛苦从来没有消失过。握在手里的,冰凉的瓷片的触感,划破皮肤、动脉时的声音,血染黑深色布料的斑驳。
而多年后她回来原本是为了通过做些什么,让自己能彻底忘记、抛舍这一切。
她的确做了什么,也的确成功了。
可眼前的男人,却不肯放她走,让她抛舍。
他的存在,一遍遍地提醒着她,她手上握住过一块冰凉的碎瓷片,曾将她淹没的是冬天南港最冰凉刺骨的江水,她因不知天高地厚的爱失掉了最后的自我和勇气,她将奥敦完完整整地带来,却没能完完整整地带走。
她早就坏掉了。
从几年前选择离开澳洲回到海市开始,从十七岁选择报他的救命之恩,被迫跟他来到海市开始。
现在她想离开,所有人都觉得她脑子有问题,拎不清好坏,在绝对的权势和金钱面前,所有人都认为,她低头和顺从,才是理所应当。
可她想要的,一开始就只是,忘记海市这个地方的一切而已。
可是……我爱他吗?
她混沌的大脑里,猝不及防塞进这个问题,足以令所有计算的程序当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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