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山光道比平常安静。
放眼望去,能送赛的都已送赛,十月底十一月初起,各地赛马季都拉开序幕。
杀神一走,月光无事一身轻,也不肯休假,每天在草地和马房晃来晃去。
周济跟着贺神仙早早随马儿出差日本,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见。
天色擦黑。
月光收拾了外卖盒子,拎起外套走出办公室,又蓦地站住脚。
走廊那头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他身材高挑,通身欧洲手工定制西装,背对着她,一手插袋,正悠闲地探身查看书架上的赛马杂志。
心脏一瞬间被攫住。
那人回过头,扯唇笑道:“脸色很难看啊,这么不欢迎我?”
她双脚如同被黏在原地,脊背生寒。
这么久以来,她最怕听到的,竟还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月光”两个字。
那通常意味着,她的厄运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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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在原遗山生日宴上打过照面后,邵昊英在月光心里,还只是一个“奇怪的人”而已。
再见面,是在一年后的深冬。彼时她已经跑出头马,小有名气。
她裹着灰扑扑的羽绒服,手里攥着奥敦图娅的缰绳,随马儿漫步回试闸口。
才下过一场冬雨,整个跑马地都湿漉漉的,寒意彻骨。
邵昊英没穿外套,露出一身漂亮的骑装,坐在马上朝她微笑:“又见面了。”
她看到他身旁毕恭毕敬跟着的方宝欢,意识到这个人的身份非同寻常。
原来他也会骑马。
她皱了皱眉,本能地不太喜欢这个人,敷衍地应了一声,就回避对方的注视,翻身下马,牵着奥敦回到马房。
身后,又一轮试闸开始。
随着闸口打开,马蹄声起。
回过头,邵昊英的背影一马当先,姿态近乎疯狂。
方宝欢走在她身边,见她回头望那名头马策骑,啧啧两声:“甭看了,这是Felton的另一个祖宗,原先生的发小,邵二公子。”
她“哦”一声,原来就是传说中原遗山的那位好友,邵昊英,可也仅限于知道了而已,并不放在心上,牵着马走了。
——陆广年还在等着她过去看试闸报告。
奥敦图娅这次的走势评估很快出来:八百受阻,二百开鞭,走势欠稳定。
千五十米的跑道,出了一分便算无望夺冠。
而奥敦的成绩竟比之更次。
“采访!拍杂志!搞得一周没上马,跑出这种垃圾数据!看看离头马远出多少个身位!?”
陆广年面露不屑,将打印出来的试闸报告猛地甩到她脸上。
她没躲,生生挨了一下,纸页划过颊侧,火辣辣灼痛。
她想抬手去摸一摸,又止住动作。
“去看看外头哪一头不是出身名贵的纯血,哪个没赢过彩头做过头马!整个Felton只你跑了回头马就四处宣扬是策骑新星,现在呢?狗屎运踩不到了,倒是出了一堆狗屎成绩!草原马就是草原马,国产的废物!”
月光原本一声不吭地挨骂,听到“废物”二字,猛地抬起头来,眼珠满是血丝,不知是怒,还是委屈。
“是我不好,不要讲奥敦。”
“哈!拿畜生当个宝……滚吧,滚回那畜生边儿上当你的马工!”
她俯身,将散落的纸页一张张收好,攥在手里,一言不发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