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霜岁月亲吻了他们的脸颊,曾经年轻受人尊敬的大学教授早已不复往昔的峥嵘,他们的信心与念想在农场的摧残下一天天消失。
当初眼神明亮的两个人,现在眼神浑浊,皮肤粗糙,衣服褴褛,也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两个人再也没有当初的模样。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姜立平挺直了脊背,稳稳抱着手上的大包裹,徐燕走在身侧都是脚下生风。
“女儿是原谅咱们了吧。”回到屋内的徐燕再也忍受不住思念,眼里打转的泪水不停掉落。
姜立平给妻子擦擦眼泪,粗糙且关节变形的大手,触碰上女人的脸庞,让他也失了往日的稳重。
“这是好事儿,咱的女儿长大了,就是她这一年多怎么过的,自己都赚不了多少工分,还给咱寄个大包裹。”
徐燕赶紧整理好情绪,“对啊,咱们女儿哪里会有钱准备这么多。”
他们当初留下的钱,按照女儿大手大脚的花钱习惯,是存不住的。
姜立平拆开包裹,夹在最上层的是封信,两人谁都没再动下边的东西,都在看信的内容。
看完信,徐燕愣在那里,女儿说她结婚了,还是做人家的后妈。
她一下子钻进了死胡同,她教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就这样嫁给人当后妈。
“别这样想。”姜立平拉住徐燕颤抖的手,“咱们已经不是当年了,岁岁能嫁给赵爱国是再好不过了,孩子是英雄的后代,咱们岁岁抚养他是光荣的。岁岁不是说了,村里人好,赵爱国对她也很好,这些都是他出的钱买的。”
“让岁岁下乡不就是为了保护她吗,咱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岁岁也需要有人照顾。”姜立平这样安慰妻子,也是如此安慰他自己的。
两人合上信,翻开面前的大包裹。
是粮食,还有饼干和奶糖。
“岁岁长大了。”徐燕翻看到奶糖的时候,不争气再次红了眼眶,以前这些都是她给闺女准备的,现在全部换了过来。
“咱们岁岁以后会越过越好的。”姜立平摸着粮食袋子,他女儿真的长大了。
从来到云山农场以后,他们再也没有吃饱过,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有时候他真想就这样离开人世间,可是他走了妻子怎么办?留在海城当知青的女儿怎么办?
他身上像是背负了一重重的山,压的他透不过气,直不起腰。
现在姜岁岁寄的这封信,给了他很大的安慰与鼓励。
徐燕捧着信,紧咬嘴唇不要自己眼泪再落下,女儿好不容易才给她写封信,她不能让眼泪弄脏。
粮食正常放在缸里,饼干和奶糖却不能,这些东西不能大大咧咧露在人前,姜立平现在正找地方藏东西。
两个人原本看不见尽头生活,因为这封信变得光明又充满希望。
另一边,赵爱国刚刚跑完运输回到海城。
天已经黑了,他没法再赶路回去,只能等到明天。黑夜中,月光透过招待所的窗子撒进屋内,照在床上坐着的男人。
眉目有神,鼻梁高挺,修长有力的双腿撑在地上,男人抬手揉揉太阳穴。
赵爱国真的有些头疼,他躺到床上,无声叹了口气。他会尽力让自己稳定下来,能不跑长途就尽量不跑长途。
晚上他基本没怎么睡,他根本毫无睡意。一晚上的时间,他就像是走完了自己的前二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