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是谁在哪都忘了。
嘴一张,情不自禁感叹:“天呐,她真的是人吗?我怎么感觉画上的神仙飘下来了一样,先生你快看看!该不是我出幻觉了吧!真的有人长成这样!”
沈清河把坐的地方让了出去,此刻便只好站着吃馄饨,他从不喜欢杂乱的地方,眼下只想早吃完早回去,哪里有心情扭头欣赏绣楼上的美娇娘。
而处于众目睽睽之下的施乔儿,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她是被她娘一把推出来的,现在整个人犹如钉死在脚下的琉璃砖上一般,神情呆滞一动不动,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施乔儿不怪娘亲,毕竟往日里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才抛上今天这个绣球,若是就此作罢,整个镇国公府都会成为京城的茶余闲谈。
可她真的没准备好。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在国公府的小天地里待了十六年,见过的人加起来都没有这一眼来的多。
不过多归多,绣楼下的布局却很巧妙,从外看人头乌泱泱的,但其实真正站在绣楼底下的,只有九皇子一人而已。
镇国公那么反对闺女喜欢九皇子,可为了让女儿嫁给心上人,也是真的煞费苦心了。
施乔儿忽然很想哭。
可一低头看见朱启那张脸,她不想哭了,她想一头撞死。
剑眉星目,龙章凤姿,因为身有异域血统的缘故,朱启的五官生来便比常人深邃,双眼皮的折痕直扫进鬓角里,身量挺拔高大,俊美而不失威仪。
这真真切切是她的心上人。
但昨晚的梦也是真真切切的吓人。
可能是施乔儿的表情太明显,马上的朱启也察觉到了,但他只以为她是紧张,四目相对时,还对着施乔儿微笑了下,仿佛在安抚。
施乔儿抖得更厉害了。
在这一瞬间她有千言万语想要和朱启说,想再叫他一声“表哥”,想跟他说她现在真的很不安很害怕,但时间不等人,她喘口气的功夫,四喜就已经将绣球端到她眼前了。
绣面上的连理枝和比翼鸟,是她熬了好多夜晚才绣完的,喜欢的不得了,甚至想回头再拆下来留着当盖头用,现在,她没心情再去幻想那些了。
一闭眼,就是大刀落下时的疼。
四喜见施乔儿迟迟不拿球,小声提醒:“姑娘?姑娘?”
施乔儿猛地睁开眼,梦里的画面依旧挥之不去,她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哆嗦着伸手从案盘上取了绣球。
一边是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一边是生死未卜的命运。
施乔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的力气逐渐加重,指甲深陷进了绣球里,正打算一咬牙抛给朱启,低头一看,手里原本代表喜庆的大红色绣球,此刻竟成了被鲜血浸透的绣球,和她梦里溅到雪地上的血一模一样!
施乔儿汗毛一竖,在把绣球抛出去的瞬间倏然加大力度。
万众瞩目下,一道大红色的抛物线从绣楼上飞出,飞过九皇子,飞过禁卫军,正中绣楼对面的馄饨摊。
“嘭”一声,沈清河脸埋馄饨碗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