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被寒气毫不留情的侵入,如同万蚁在撬开松动的边缘,疼痛与寒意顺着双腿蔓延到全身,掠夺着她躯体里最后一丝温暖与生机,唯独只有眼眶越来越温热,蓄着酸涩发苦的泪水。
沈如霜微微扬起下巴,逼着自己目光向上看去,可泪水还是抑制不住地顺着清晰的下颌线落了下来,如同珍珠般落在掌心,暖意被迅速卷席而去,化成一滩寒凉的水,连泪痕都是冷冰冰的。
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哭过了,似乎从决心嫁给萧凌安、陪着他熬过难关的时候开始,任谁嘲讽贬低她都没有掉过半滴泪。
那时她揉着发酸的鼻尖,心中踏实又幸福地想着,至少她还有一个真心待她的夫君,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不必往心里去。
可是。。。。。。她的夫君好像变了,再也不是从前温润如玉、清风朗月的少年了。
忽然间,沈如霜的掌心落入一片冰凉之物,混着泪水一同向下滑落,打湿了衣袖,肩头与发顶也是一片冰凉,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她慌乱无措地抬眸,却发现阴沉得透不过一丝光线的空中,飘起了洁白纯净的雪花,一簇一簇地结伴往下落着,北风一吹就更为张扬肆意,不一会儿就在枯枝上积了薄薄一层。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花一触即化,打湿了沈如霜的衣衫,湿冷地黏在了身上,还会顺着颈间淌入衣服里,将寒意贯彻透底。
沈如霜只能拢紧了衣衫瑟瑟发抖,她之前找贤太妃时走得匆忙,连一件厚实些的披风都顾不上带,身上那件单薄的素色棉袍,还是嫁给萧凌安那年做的,根本抵御不了冬日的严寒。
恍惚间,她忆起了一年多前,也是这样一个下着鹅毛大雪的日子,她也穿着身上这件单薄的衣衫,跪在沈文清的书房门口。
那时正是争夺储位之时,萧凌安锋芒毕露也受尽那些皇兄的折磨,最需要的就是位高权重的权臣支持,最佳人选便是她的父亲沈文清。
她虽不懂朝堂之事,但也知道这对于萧凌安来说有多么重要。
可沈文清支持太子,一直不喜欢萧凌安,自从她嫁出去后,就再也不肯见面,更别提让她帮着萧凌安说上几句好话,让他回心转意了。
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固执又倔强地在沈文清书房门口跪着,任由风雪迷了眼睛,浸透了衣衫,也强撑着没有动摇一下,冻得干裂的嘴唇一遍又一遍诉说着萧凌安的好,企图让沈文清多几分了解。
就这样跪了一整天,她被寒气击垮,险些就没了性命。
沈文清终究还是听进去了,答应她会认真考虑,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瘫软地倒了下去。
可她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倒在冰冷的雪地里,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接住了她。
萧凌安及时赶到,将她从雪地里扶起来,细心地拍干净身上的雪花,第一次弯下腰让她趴在背上,向来冷峻的眉眼有了几分温柔,如同化开的冰雪。
他薄唇一张一合,柔声道:“霜儿,多谢。”
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萧凌安的衣襟。
夫妻之间,何必言谢,他们本就是一体的。
至少,沈如霜从来都是这么想的。
然而今日,她心间有了一丝不可查觉的怀疑与动摇,如同完美无瑕的碧玉,有了细小的裂缝。
耳畔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身松散的积雪被扬起,周恒之慌忙地奔来,面色紧张又着急,似乎有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要禀告,看见跪着的沈如霜时一愣。
“周太傅,您见到陛下时能否帮我带句话,就说。。。。。。我实在不知错在何处。”沈如霜抹了抹眼角的泪珠,红着眼眶恳求道。
周恒之这才回过神,“嗯”了一声点头答应着,匆匆忙忙地就进了养心殿,消失之时回头瞥了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沈如霜的错觉,她总觉得周恒之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无奈与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