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花高价买红烧肉的人家毕竟在少数,订货数量也不像馒头花卷那样多。所以直到腊月二十九,连心也不过接了区区三个大单,倒是愿意花四块钱进店买肉菜的人多了不少。
邓玉梅瞧着那些连吃带买的顾客穿着不太像城里人,抽空跟人攀谈了一会儿,得知原来他们都是从各个乡镇进城来买年货的农民。
有个嗓门特别大的大娘告诉邓玉梅:“我都来你们店老多回了,每回都是下了班车就先来你们这儿吃饱了再去买东西。”
“走的时候再来一趟,给家里人带个肉菜再走。四块钱一盒肉加一盒饭多实惠啊,我们一起来的都这么干。”大娘说着说着遗憾起来,“就是你们家离汽车站有点远,还得过十字路口,车多,吓人。”
跟她同行的男女还有建议他们在汽车站开分店的。
连心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人家的好意,“汽车站房租贵,我这小本买卖折腾不起来。”
说话的大娘咋舌不已,这么大店面,瞅着最少也雇了十来号人,就这还是小本买卖?不过再一想小南风的饭菜价格,大娘心理又平衡了,店开得再大赚不了大钱也没用。
这工夫两锅油煎花卷新鲜出炉,大娘急忙挤到柜台前举着钞票大喊:“给我来十个!”
何淑珍瞧着那群进城来买年货的村里人争先恐后生怕买不着的样子十分感慨,最多不过三年前,她跟这些大妈大娘们可以说完全一样。宝泉村虽然就在城郊,但她进城的次数并不多,所以一进城就总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谁能想到现在的她不仅是住上楼房的城里人,户口上她还是沈阳人呢?以前买东西抠抠搜搜,现在进大商场她眼都不眨一下就敢买一万多的貂皮大衣。
有时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眼瞅快过年了,店里顾客日渐稀少,何淑珍听见连心让邓小米在门口黑板上写今日打烊时间15:00,还觉得挺稀奇。
她问连心:“大丫,下午给店里人放假买年货啊?”
“哪儿啊!”连心笑着回答,“忘了跟你说了舅妈,今天邓姨和小米的新家燎锅底儿,待会儿咱们一起去。”
紧赶慢赶的,邓玉梅的新房终于装修完毕。其实娘俩已经在新家住四五天了,只不过想着老规矩说搬新家得先燎锅底儿祭灶王爷,所以就一直没在新家开过火。
邓玉梅翻过黄历觉得腊月二十六日子不错,就决定在这天燎锅底儿。把还放在平房里的一包衣服两床铺盖一卷,再往新家那么一放,她们娘俩就算正式入住了。
她一说要燎锅底儿请店里人都去吃顿饭,连心忙不迭就要给邓小米塞红包,被邓玉梅一把推了回去,“老板娘,没有你我们娘俩还住不上楼房呢,哪能再要你的红包。”她死活不要,连心不得不收回。
邓玉梅想让大家伙都去新家吃饭不是为了贪图那点红包,她就是想多些人去给新家添些人气。虽说大家都是同事,但认识时间最长的也不过才半年,所以她就直接言明不用随礼,谁的红包都不要,直接过去吃饭就行。
这么多人不随礼空手去吃饭太不像话,于是到点下班的时候连心吩咐各人从店里拿些肉和菜,去邓玉梅家直接开火做就行,省得她再去买了。
邓玉梅不知道这件事,她让邓小米领着店里人去新房,自己则去平房取剩下的铺盖和衣服。
众人到新房后先是一窝蜂的参观,之后才开始拆带来的肉和菜,大家说说笑笑正忙碌着,邓玉梅回来了。
在她身后,朱守信一条胳膊底下夹着一个硕大的包袱,坦然走了进来。
“这是我家那口子,这些都是我店里的同事。”邓玉梅略显局促地给大家互相介绍。
屋子里本来欢快的气氛瞬间就是一僵,女孩子们尴尬地朝朱守信笑笑。
要是有年长一点的女性在场可能还好一些,偏偏今天郭大娘家里有事,何淑珍娘家来客了,王金秀给邓玉梅塞了一大包花卷,说是两口子打算带孩子去买衣服。
已婚的都没来,未婚的倒是一个都不少。
这就让人高马大的朱守信在一群小姑娘里显得特别异类,偏他还是主家,谁也挑不出错来。
在场最自在的人可能就是连玉了。
做饭她不行,再说也轮不上她,于是她跟邓小米和罗明俊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玩跳棋,手边还放着毛嗑、花生和香槟。
朱守信进门后大大方方把铺盖放去主卧,再出来的时候迎面就撞上手拿一把毛嗑的连玉。
连玉吐掉毛嗑皮,笑着问朱守信:“叔,有段日子没见了,你家朱振咋没来啊?”
看见是她,别说朱振没来,朱守信都想掉头就走。怎么就忘了他们家和邓玉梅的东家之间有过过节这事儿了。但是朱守信一想,这房是她媳妇的,那就是他的,他在自己家要是被客人给吓跑了,说出去多寒碜。
所以朱守信尽管心里十分膈应连玉,但还是强撑着主家的做派,客客气气回答:“快过年了家里忙着打扫,他在家里给他奶帮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