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院子里叮哩咣啷的都是整理废品的声音,冯叔喊了马爷爷几声,说好像要下雨了,要不今天就别干了,收拾收拾回家算了。
江稚茵看了眼时间,也没想多留,拍拍衣摆站起来:“你答应我说最听我的话的,以后对爷爷和王奶奶都好点啊,也就你有时间多陪着俩老人了,别老做傻事让人家操心,虽然你只有六岁的脑筋,但是这时候也必须——”
别人还没操心呢,江稚茵自己倒是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估计也是有点儿承了王奶奶的习惯,嘴挺碎,爱念叨。
江稚茵觉得自己说得差不多了,就从包里掏了本算术题想送给马世聪,这东西对她来说还是有点纪念意义的,上辈子小马心心念念想学会算数帮老马算账,这次一切都还来得及,他现在学学,还有机会帮上老马。
她管这叫“离别礼物”,说等他某天把册子上所有题都写会了,老马一定会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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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马世聪一直踮着脚在柜子里捣鼓,翻翻找找半天,没应江稚茵的话,江稚茵就凑过去看,疑惑道:“你在找什么?”
马世聪说:“我也有礼物要送给知音。”
这倒稀奇,马世聪平时除了吃和玩儿,什么都记不住,现在居然还准备了礼物要送给她?
小马还在柜子里捣鼓着,外面仍旧刮着大风,却始终没有雨水落下来,江稚茵听见马世聪嗓音突然变得清楚:“我会一点儿算数,你离开福利院以后,哥儿教过我,但是我那时候没学会,所以当时才想让你教教我。”
江稚茵突然愣在原地,她好一会儿没说话,上下打量着马世聪。
这语气和语速都不太对,马世聪一直傻傻的,说话也拖泥带水像小孩子一样,从没有以这样清晰的口吻说过话。
而且这段话里,很多事都不是现在这个时间线的事情,这里的马世聪又是怎么知道的?
“找到了。”马世聪突然拿出一个快递信封,弹了弹上面的灰,“这么多年了,要说还有什么遗憾的事,应该就剩这个了,一直让你耿耿于怀的日记。”
江稚茵掀了掀嘴唇,迟疑开口:“你怎么……”
小马弯着眼睛笑:“这里又不是真实的时间,知音你做梦啦,在这里你希望我傻我就傻,希望我正常我就正常。”
他说:“人要相信科学,哪有真正的穿越,你睡着做了个梦,从小时候开始弥补自己的遗憾而已,在这里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弥补什么遗憾都可以去弥补。”
江稚茵低头看了眼快递袋子,上面的日期都还是几年以前,寄件人是马爷爷,收件人填写的是江琳,地址是她海城念过的高中。
可是这次她跟江琳根本没有任何来往,所以这个快递并不是现在这个时间线的,而是她在自己的时间线里,没有收到过的快递。
江稚茵有些没反应过来,尽管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但没想到自己居然是分手后睡着做了个梦,在梦里把人生这件破烂的衣服缝缝补补,捡起来又穿上了。
马世聪就说了那么几句,接过她手里的算术题,然后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蹦蹦跳跳地去院子里找马爷爷了。
这是她的梦,她希望王奶奶能陪自己长大,希望福利院的大家都过上好日子,怪不得在梦里,陈雨婕一次病都没发过,王奶奶连感冒咳嗽都没得过,双腿也抱住了,可以安然无恙度过这一生。
她也跟闻祈从小一起长大了,但是如果按照她的心愿,闻祈又为什么没有如她的心意?
江稚茵端着那包裹着厚厚一沓纸的快递,想了很久。
她想不到,想不到闻祈应该有的样子,觉得他应该是那样的,有点令人捉摸不透的小心思,爱乱吃醋,但是每次作完以后还要妥协道歉。
因为想象不到闻祈应该变成什么样子,所以就还是按照原来的样子和性格发展下去了?
外头的风声正盛,几个人忙前忙后把纸盒子压扁,用绳子系紧扔到三轮车上,再盖上防水的塑料,免得纸盒被雨水泡湿。
江稚茵坐回到屋内门口的小板凳上,空气中的湿度太高,水汽过于饱和,像是几乎要溢出来一样钻进人的毛孔里,江稚茵的头发紧紧贴在耳后和脖颈上,她端详着手中的信件,然后默不作声地撕开。
这不是这个时间线的东西,于是所有纸页和文字都显得陈旧破败,最开始耿耿于怀的,迫切想要去探寻的真相,好像也能从幼稚又简单的文字里窥探出一些真相的皮毛。
江稚茵反复把王奶奶的信从头到尾看,把每个字拆开了看,眼眶突然变得潮热,像是温热的雨滴进了眼睛里,然后溢出来,顺着眼眶和面部轮廓,最后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把笔画都泡得模糊。
她耳边阵阵嗡鸣,隐隐约约听见外面的小马在喊谁的名字,雨声磅礴剧烈,黑色的影子笼罩住自己,她顺着声响稍稍把头扬起,看见闻祈。
他撑一把伞,站在窄小的门口,雨水噼里啪啦击打在他的伞面上,江稚茵突然什么也听不清。
周围的建筑物突然变得愈来愈远,像是想要浓缩成一个小点,只有闻祈依旧撑着伞站在她眼前,突然启唇。像是说了话,但那一刻的江稚茵什么也听不见。
闻祈抿住唇角笑了一下,好像有些无奈,江稚茵手里还捏着那些日记和信,变得很迷茫。
【2018年12月29日阴茵茵。
我不恨你。
只是太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