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氏又问了姜菀几句话,便嘱咐她回去休息。徐望亦告辞出来,同姜菀一道走。
走到岔路尽头,两人便要分道而行。姜菀看着他沉默的侧脸,说道:“表兄,正好我有两样物件要还给你。”
徐望面露讶色:“何物?”
姜菀领着他去了自己的院子,让他在外间暂坐,自己则入内许久,这才抱着两只卷轴走了出来。
她将两幅画卷展开,那熟悉的景物与人物逐渐显露出来,一点点映入徐望眼中,也让他彻底愣住。
“渔舟居士”的印章与署名清晰可见,徐望面上神色起伏不定,迟迟未开口。
姜菀轻描淡写?道:“我记得表兄昔日光临食肆时,曾主动提起过?这两幅画,想来是对它们格外偏爱,我不懂丹青,索性便将这画作交给表兄,才算是不辜负。”
她眸光澄澈,语气平静,徐望却读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他复将目光落在姜菀身上,看着她那双仿若洞察一切的眼睛,心?底滋味难辨,只低声?道:“。。。。。。多谢表妹赠画。”
徐望抱着那两只卷轴,面上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丝毫不似姜菀所说的“偏爱”,然而他搭在画卷边缘的手指却情不自禁收紧,紧抿的唇角泄露出心?底隐秘的情绪。
他没有说什么,姜菀亦知趣地不会挑明?,而是向他微一颔首,道了声?别。
徐望举步出了姜菀的院子,一路往自己房中走去。尚未到院门口,外头便飘起了小雨,跟在徐望身边的小厮正要飞奔回去取来伞具,却见自家郎君将那画卷牢牢抱在身前,任凭发梢与衣衫被淋湿,也不肯让那画沾染一丝一毫的湿意。
小厮不敢深思,连忙护着徐望回了院子,在卧房里换下了湿了的衣裳。
收拾停当后,徐望在窗边坐下,将两幅画再度打开,静静地打量着,就?这样枯坐了许久也不曾吹熄烛火歇下。
他的视线一旦从画上移开,眼前便会不由自主出现?那双明?媚俏丽的眼睛。
徐望闭上眼,唇角溢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
几日后,顾元直正式登门,代替沈澹向徐家提出结亲的意思。虽只是第一步纳采,但依礼制,顾元直带来了许多纳采礼,以表诚心?。
徐苍与他是旧相识,又有徐望的缘故在,一直很是亲熟。只是今日之事关系重大,两人都一脸严肃。
顾元直道:“昔年我游历平章,与阿菀之父结为挚友,然多年来波折流离,竟再不曾得见。幸而苍天有眼,让我能?够在许久之后见到故人之女?。”
他道:“泊言自少年时便拜在我门下,一向聪颖勤奋,后来因他父亲的事情而转而从武,但多年的品行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我虽是他师父,却也可撇开这一层关系,公正地说一句,这孩子的人品是无可挑剔的。徐兄在朝多年,应当知道我所言非虚。”
“我尚未知晓阿菀身世?时,便已看出她是个心?思灵慧、细心?妥帖的小娘子,旁的不说,她能?够以女?郎之身,在京城中做出一番事情出来,便非寻常人。后来我得知了内情,对她愈发欣赏。不怕徐兄见怪,我曾动过?收她为弟子的念头。”
“因此?,泊言托我上门提亲,我心?中亦是欢喜的。眼看着两个孩子各方面都如?此?不俗,可以称得上是‘眷侣’了。”
顾元直说完,便等?着徐苍的回答。
姜菀候在后堂,隔着一道曲曲折折的山水画屏风,听见舅父的声?音响起:“阿菀是我胞妹的骨肉,在外流离失所多年,所幸得以认归我身边。我一心?想多留她一些时日,不欲让她尚未过?几日闺中的安生日子便贸然嫁人。此?乃人之常情,想来顾兄能?够理解吧?”
顾元直含笑:“自然。”
徐苍淡淡道:“有顾兄做媒,我自然安心?。”
“徐兄既如?此?说,那么我便着人去合两个孩子的八字,若是一切顺利,便可继续纳吉、纳征,再择定良辰吉日。徐兄意下如?何?”顾元直问道。
他道:“我与泊言事先请人算过?,六月便有不少几个好日子,都可作为吉期。”
徐苍沉默半晌,说道:“阿菀身为女?儿?家,婚事自然要万分谨慎。她受苦多年,我身为舅父,只想全力弥补她,因此?,还请顾兄顾念我对晚辈的一片疼爱之心?,婚期还是莫要定得如?此?仓促了。”
他缓声?道:“总要让阿菀在家中多过?些日子才好。”
顾元直明?白他的意思。而屏风后的姜菀亦听出了舅父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