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刘叶上学,但刘叶知道,她哥昏迷的夜晚不知道是不是说梦话,总呢喃--叶子,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
“可我只是想跟你划清界限,并不想你不是我哥哥啊!你要醒过来啊哥哥!”
或许刘落停留在这个年纪,也是为了永远纪念这句表白吧。
打那之后,刘落脑子彻底烧坏了,而刘叶仿佛一瞬长大,她成了保护刘落的那个人。有人说刘落的不堪是她会说“我把你打得和他一样”,后来大了些,会说“老娘把你打成残疾”,再大些她便不再敢直视刘落,准确地说,她不敢直面自己,她凶狠地对每一个中伤刘落的人,到最后却不能归咎于自己。所以她嫁出去,走很远,不肯回来。
陈霞芬说不怪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命。
容莉她把手搭在陈霞芬的臂膀,紧了紧以传递能量,夕阳的亮洒在茫茫土地,也照着前面的三代人。
她没有抬头往天上看,只是觉得这一刻黎根是能看见的。
她突然想起黎根住院那段日子,想起管锌和靖岳陪床的日子,想起容茉替自己染发的日子,想起翻阅黎根的旧物时看到的有力量的文字。因为记得这些所以她再也想不起当年究竟是为何觉得鞋子磨脚,觉得情感模糊,觉得不合时宜的了。
即便是余晖,也是有温度的。
5
也许会遗传的不止精神问题,还有不应当的行为。
黎根走在冬天,刘落走在夏天。
他选择了那个河溏,那个他不是故意丢下管铱的河溏,不是故意不抱她的河溏,不是故意不带她再去的河溏。他记得的,管铱说在那里洗脚很舒服,可管铱再也没去过。
因为管铱后来从容莉那里辗转得知刘落怕水,所以那几年的暑假管铱没再去过和水有关的地方,连山涧泉林都避开,她说她怕鱼咬自己,可疼了。她说得很诚恳,刘落都快要信以为真。快要。
你看,管铱编的小小谎话也还是没能骗过他。
刘落把脚埋进去,再到小腿,再到半腰,再到脖颈,再到没入,摈弃掉所有的挣扎,不与之较量,仿佛人在濒临生命结点的时候能回到最初最本心的自己。
可他还是好傻,这么热的天裹着厚厚的棉衣,在被溏水浸透后变得铅沉而形成阻力,他就那样静静地享受被水流冲击继而吞噬,沉入滚滚深处。
深处好凉。
--管铱,这里好冷,你别来。你最怕冷了。
6
属于管铱八岁的暑假她没有再去黎根的老宅,原因是那个可以带她去老宅的人离开了。而比起黎根,容莉走得更温和,只是睡了一个没办法醒来的觉,只是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管铱才八岁,她要接受容莉的离开,还要接受刘落的离开,她抽尽她所有的能源都不够负荷上天随手的捉弄。于是,再次生病,她睡了很久,久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办完了容莉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