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不是皇后。”容景睿开了口,眸光沉沉的落在窗外,仿佛那遥远的天际,有着他对母亲的私念,“我的母亲叫孟浅云,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可惜红颜薄命,终究无缘享受如今的一切。”
白馥寻了一张凳子,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你母亲为什么会去世呢?因为生病?”
“她是被毒死的。”容景睿口吻平静,似乎一点都没有情绪波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我母亲当年入府,是为了探视姐姐,也就是我的姨母,如今的皇后娘娘,昔日的魏王妃。哪知道我父一见钟情,一眼就中意了她。”
“彼时我姨母丧子,且被大夫诊断再也不能生育。父亲上门求亲,为了我姨母的地位,家里人便同意了我母亲的婚事,成为了魏王的侧妃。”
“父亲极为宠她,入府之后父亲几乎是夜夜留宿,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女人那里。父亲对她的好,魏王府人尽皆知。不到两月,母亲便有了身孕,可是她的身子本就不好,如此一来就更是虚弱。”
“可她爱上了我的父亲,所以不管不顾的只想为他生下孩子。所有人都说,她是为了自己的地位。可姨母告诉我,每个深爱丈夫的女人,总会希望为他绵延子嗣。因为那是血脉延续,是两个人的骨血融合。”
“生我那年她血崩难产,母亲险些命丧黄泉,所幸我父早早的备下了诸多名医,才算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从那以后,她一直吃药。可是血竭之症一直恶化,最后病入膏肓。”
“父亲虽然深爱着她,可那时候他忙着政务,想着扩展自己的势力,所以在母亲的隐瞒之下真的忽略我母亲的身子。我母亲是个很傻的女人,她担心露陷还让父亲一定要雨露均沾。”
“父亲想着,未免心爱的女人成为风口浪尖的人物,的确在后来做到了雨露均沾。可这样平静的日子终究没有太久。那年我才两岁,魏王府出了事。我姨母杀人了!”
白馥从未听他说过自己的母亲,也不知今日这是怎么了?
“杀人了?”皇后娘娘杀人了?彼时是魏王妃,按理说若是处置府中奴婢,应该也不算杀人。
“姨母杀了华侧妃,彼时华侧妃的肚子里,还怀着四个月大的孩子。”容景睿回眸望着她。
白馥骇然瞪大眸子,“你是说,一尸两命?”
容景睿深吸一口气,“这也是为什么,我姨母后来一直吃斋念佛的缘故。”
“就是因为这件事?”白馥望着他,“可你姨母杀人,跟你母亲有什么关系?而且好端端的,你姨母为何要这么心狠手辣?一尸两命,未免太残忍。”白馥杀过不少人,可对于孕妇,她还真的没有下过手。
“因为姨母知道了一个秘密,那就是她的孩子的死因。那是她作为女人,一辈子的软肋。我说过,我入府是来探视的,那时候姨母刚刚丧子。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气息,但不是天意而是人为。是华侧妃在姨母的饮食中动了手脚,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成了死胎。并且买通了产婆,让姨母此生再也不能有孩子。”时至今日,容景睿想起来,都觉得心里发寒。
皇室贵族也好,豪门宅第也罢,都逃不过争斗二字。
白馥凝眉,“这个消息,是怎么得来的?”
“是华侧妃身边的一个丫鬟说的,她因为受不了华侧妃的虐待,所以偷偷的找到了我的姨母,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姨母。姨母一怒之下去杀了华侧妃,而那个丫鬟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我姨母的院子里。所以这件事到头来,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所有人只看见我姨母杀人,都说是思子成狂,所以见不得华侧妃有孕而杀人。唯有我母亲相信,她自己的姐姐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可是一面之词,如何为信?谁都不信。”
“魏王府出了这种事,自然是要有个公道的。人证已死,死无对证。姨母所有的话,都成了空口无凭。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纵然我母亲深信不疑,可她劝不动我的父亲。她心里隐约知道,我父亲要处置魏王妃,其实在私心上是想把她推上主位。”
“姨母被关进了柴房,只等着最后的处置。可是她不怕,因为她坚信终于为自己的孩子报了仇。”说到这儿,容景睿低头苦笑,“多么愚蠢的女人,如果不是她,我母亲不会死得那么早。”
白馥不解,“为什么不去查仔细?这个丫鬟必定背后有人指使,如果查清楚,想来会查出背后的黑手与主谋。只要找到那个人,你姨母最多是被人借刀杀人,并不算罪大恶极。”
“如果能想到这么多,就不会杀人了。孩子是她一辈子的心结,所以触及了这个软肋,她什么都顾不了。杀了华侧妃,她也没有悔意。直到一杯毒酒端到跟前,她才醒了不少。”容景睿面无表情,眸光清冽,“毒酒一杯,是断魂酒也是离人泪。”
白馥心惊,“所以那杯毒酒是你母亲喝了?”
“我母亲喝了毒酒,而后去找我的父亲,说这一切都是她做的,是她挑唆自己的姐姐,以此借刀杀人。”说到这儿,容景睿笑得极为嘲讽,“我父亲何许人也,怎么可能相信这漏洞百出的措辞?这也是一个女人的聪慧之处,很多时候你否认,反倒是心虚。你若大大方方的承认,倒是谁也不敢相信了。”
白馥敛眸,“后来呢?”
“后来?”容景睿眸色无温,“我母亲死在了她心爱的男人的怀里,死而无憾。因为她本来就时日无多,能以这种方式结束性命,是她最好的结果。后来——我就成了没娘的孩子,被寄养在姨母身边。母亲临终遗言,请父亲务必与姨母相敬如宾,让所有的恩怨都以她死亡而就此终结。父亲,答应了。”
最后那一句,他说得很轻,仿佛所有的力量突然间抽离。
一种颓靡的气息,在室内游荡。
“那么最终的结果呢?华侧妃到底有没有做过那件事?”白馥问。
容景睿点点头,“她做了,所以也受到了惩罚。姨母说,华侧妃的儿子被父亲赶出魏王府,而她自己则是无名无分的下葬。我母亲虽然对外宣称是罪人,服毒而死,可每个人都心如明镜,知道她是冤死的。我回朝第一天,父亲就告诉我,他追封我的母亲为贵妃,也算给他自己也给了我一个交代。”
“你——”白馥犹豫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要告诉我这些?”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他从未提及过他的母亲,可今日却好像是有备而为之。
容景睿望着她,“如果有些东西你必须知道,那么我希望是由我来告诉你。若我不说,你能否此心如初的信我一回?”
她眸色微沉,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了,包括她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