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喜欢安宁郡主,这件事情早已人尽皆知,娉婷曾经阻止过这门婚事,可惜,很多事情是由不得人的。若是可以,娉婷也不想夹到两人之中,可是——千鹤说过她从来不曾喜欢过独孤熵,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期待,等独孤熵对千鹤死心的时候,能够留心到一直站在他身侧的自己呢?娉婷郡主没发觉自己的想法这样天真,她一向被朝阳王捧着长大,对一切都是充满希望的,却不知道人的心从来都不是光努力便可以。
就在这时候,前头微微有些骚动起来,只听见有人惊呼一声:“娘娘,您没事吧?”
云千鹤抬起眼睛一看,却是一直跪在前面的淑妃倒了下去,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搀扶着她到了侧殿,淑妃悠悠转醒,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众人,道:“我没事,只是伤心过度罢了。”
伤心过度,云千鹤听着这句话,还真是颇有几分嘲讽,她慢慢走上来,对众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有我在这里就好。”
女官们面面相觑,可是看淑妃和云千鹤神情仿佛不同寻常,便都知情识趣地退了下去。
淑妃眼眸如波,朝着云千鹤瞧了一眼,柔声细语:“千鹤,你果然知道我的心意。”她顿一顿,“我不过是晕倒,你便知道我是想要单独见你。”
云千鹤笑而不语,望着她淡然道:“淑妃娘娘的心思,千鹤当然明白的。”
淑妃端起了茶杯,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喉咙,刚才哭得太久,她都几乎跪不动了,此刻当然要抓住机会歇口气,随后,她放下茶杯,道:“我一直没机会见你,也就没办法问你一句,之前在宫中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知我知道,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呢?”
说的是孙重耀逼宫的事——云千鹤笑笑:“淑妃娘娘心中有数,又何必来问我呢?”
淑妃面色微微一变,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心中有数?”
云千鹤不卑不亢道:“淑妃娘娘自从蒋家倒后就变了,你已经不需要复仇,所以一门心思都想着要钻营自己的泼天富贵。可是这富贵,却也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我以为你至少还会讲究道义,却没想到,你半途投奔了独孤离。”
淑妃勃然变色,道:“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淑妃娘娘心中最清楚。陛下还没有做出决定,独孤离又曾经找过你的麻烦,你却还是义无返顾地投靠了他,真是叫我吃惊啊。”云千鹤微笑着道。
淑妃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足足有半刻说不出话来:“原来你早就怀疑我了。”
云千鹤嗤笑一声,道:“淑妃娘娘太聪明,可是最近做事却心急了些,你总是追问我很多事情,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若非你这样做,我也不会心中生出怀疑。”
淑妃的面色慢慢平静,只是悠悠叹息了一声:“这样说来,还是我自己露出马脚,但你也不应怪我,即使我的容貌多么美丽,都有容颜消退的一天,小心翼翼就可以留得住风华正茂吗,帮助独孤熵,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太妃,一辈子守在宫里,光有富贵有什么用呢?可是独孤离却许诺我,封我的儿子为江夏王,封地兰州,我可以风风光光地离开京都,去过更自由的日子。”
独孤离比独孤熵厉害的一点,正在于对人心的把握。他很了解淑妃的不甘寂寞,也明白她的权力渴望,只是,他这么刚愎自用的人,真的能够容许自己的国家有一个自成一国的太妃和小王爷吗?云千鹤淡淡一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娘娘虽然是我送进宫的,可为自己打算并没有错。只不过,狡兔死走狗烹,独孤离并不是好相与的人,娘娘,怕是你还没有走出京都,就会变成第一个香消玉殒的妃子。”
淑妃不笑了,神情变得越发冷漠,她轻轻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皱,站起了身子,刚才的疲惫和劳累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慢慢道:“云千鹤,这世上不会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我劝你,还是给你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吧。”
云千鹤的眼睛如同一口古井,看着清透乌黑,却有让人浑身一凛的彻骨寒意,她步步紧逼道:“淑妃,你曾经帮着我们做了那么多,你以为独孤离还会放过你吗?你想一脚两船,左右逢源,但我告诉你,只有立场坚定的人,才能活得长久一点。”
淑妃面色不善道:“云千鹤,我也已经帮你这么多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云千鹤唇角含了一缕恰如其分的笑意,意味深长道:“良心?我早就没有了。怎么,淑妃还有吗?”
淑妃神色遽变,如蒙了一层白蒙蒙的寒霜一般,随即更加恼怒。聪明人有个通病,就是太过于相信自己,淑妃当然也是个聪明人,同样犯了这个毛病,她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是个例外,可云千鹤很清楚,没有例外。在独孤离的手上,从来不会有一条没用的走狗,他总是喜欢去旧迎新的……
淑妃足足有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她看着云千鹤冰冷的神情,口气软了下来,轻声道:“千鹤,我只是一时糊涂,更何况我也只是和独孤离私底下见了几次面,并没有透露给他什么重要的讯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