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去瞧,却见那人的眸光望向天际,不知在与谁说话。
九月的风在汉水之畔烈烈作响,篝火旁的将士们闹哄着烤羊分肉,很快便把那人的声音压了下去,便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过那样的话。
大约是听错了吧。
环顾周遭,在这满营的将士之中,各有各的同伴,也各有各的欢喜,唯她形单影只,是个多余的人。
小七素来不是个爱凑热闹的,这便起了身退到一旁,寻了个人少寂静的地方落座,这一夜的热闹与她格格不入。
燕人大胜,便是楚军大败,她没什么特别欢喜的,也没什么特别难过的,心里百般的滋味,分不清到底是欢喜多一些,还是难过更多一些。
便就坐在月下阶上,怔怔地出着神。
眼前忽地冒出了半条烤得焦香的羊腿,在火光下兀自冒着光亮的油花,“给!”
是她的朋友裴孝廉,此时正呲着牙望她,“早看见你过来了!”
他还端来了一碗热羊汤,提了一壶烈酒,在一旁坐了下来,聒噪地说着话,“大军打了胜仗,你不高兴?”
小七应付一句,“高兴。”
裴孝廉便扭着头盯着她,“姑奶奶,你有一点儿高兴的样子吗?”
小七别过脸去,不理会那莽夫,也不知道怎么,莽夫一来,竟使她鼻头一酸。
你瞧,还有人在惦着她,那小七便不是一个多余的人。
那莽夫不解她心中所想,递来酒壶,还嘿嘿笑问了一句,“怎么,为你那个大泽君伤心呀?”
小七瞪了他一眼,“裴孝廉,你少说两句吧。”
那莽夫再不敢接茬,只是嘿嘿笑着,扬手劝道,“吃吧吃吧,不说了,吃吧吃吧。”
狠狠撕了一口烤羊腿,在口中用力嚼着,嚼完了再往嘴里猛地灌了一口酒。
燕国的酒可真烈呐,一口入喉,叫这一整个喉腔都火辣辣的,端端辣进了腹中,呛出了泪来。
小七问,“喝得酩酊大醉,公子就不怕楚人夜里偷袭?”
裴孝廉满不在乎,“怕什么,楚人被打得屁滚尿流,灰头土脸地逃回了南边,哪还有胆子再来夜袭我燕军大营?裴某借他一百个胆子!”
也是。
听将士们说,平陵这一役,斩杀了楚军两万人余,缴获了马匹物资无数,只怕楚军要缓上好一阵子才能重新整军备战了。
月色下的庆功仍在继续,孤军奋战已久,劳师远征也已许久,如今打了个胜仗,是该好好地放歌纵酒,开怀畅饮了。
裴孝廉还说,“就连你那大泽君,只怕都要被押回郢都问罪。”
小七听不得这个,把羊腿和酒罐一股脑儿全都塞回了裴孝廉怀里,凝着眉头道,“裴孝廉,闭上你的嘴巴。”
裴孝廉擎着半条羊腿,死皮赖脸道,“姑奶奶,你再吃点儿啊!”
小七狠狠瞪他,“小心我敲掉你的牙,叫你与魏夫人一样!”
那莽夫这才消停下来,她已走出了好几步,还听见那莽夫在背后嘀咕,“腿不吃,汤不喝,还不让人说了。。。。。。”
心里忧着谢玉,闷闷地回了自己的小帐,却也没什么可做的。
不打算再去中军大帐碍眼,早早地盥洗完就准备歇下了,谁知道才打发走一个莽夫,又来了一个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