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夏秋之交,天气并不冻人,那人却套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臃肿得像一颗膨胀的球。
关樵夫碰见了活人,心中的恐惧稍退,他小心地站在那个人身后,请求说:
“我可以借借您的火吗?”
那人点了点头。
关樵夫喜不自禁,赶紧在那烤火人对面坐下,把手放在火堆上烘烤,一边偷偷打量烤火人。
那是一位穿皂色圆领大袖衫、戴四方平定巾的修士,脸庞瘦削得略凹了进去,眼神冰冷凌厉,看上去大概有四十岁出头。
关樵夫今晚经历诡谲,心中暗暗怀疑是撞了鬼,惊惧之中,突然碰到了一位能降妖除魔的修士,顿觉得如溺水者抱到了浮木,涌出安全感。
只是对方看起来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关樵夫不敢与他搭话,盘算着等修士动身之际,他跟在修士身后,蹭修士的大神通走出这里。
肚里咕咕叫起来,关樵夫从背在身后的竹筐里,翻出点干粮,他小心翼翼地问:
“仙长,您要来一点吗?”
修士没有说话,隔着火堆伸过来一只污脏的手,关樵夫能清楚看到他指甲缝里的黑。
即使靠着熊熊烈火,修士似乎还是非常冷,手指颤抖着,手臂上有冻疮的伤痕。
他纳闷着修士基本都身无尘垢,怎么眼前的这位如此不修边幅,表面上还是非常恭敬地把绝大部分的粮食都递给了修士。
关樵夫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就着火光,他看到了修士袖口垂落的一层层袖口,那哪里是衣服,那是一层层的人皮啊!
关樵夫大叫一声,往后倒到泥土里,他想要逃,四肢却骇地使不上力。
那修士三两口吃掉了关樵夫的干粮,隔着火堆,他的眼珠闪着诡异的亮光,不怀好意的视线攥住了关樵夫。
修士说:“吾名常广。”
“天甚寒,吾甚冻,请问能借用你一件衣服吗?”
关樵夫痛哭流涕,苦苦哀求修士放过他。
修士不为所动,在关樵夫的哀嚎声中,剥下了他整张人皮……
天亮了,关樵夫猛然睁开眼,视线里,一只猿猴扒住树枝,轻盈地跳到另一棵树上,树枝哗啦晃动,一抹阳光透过被分开的树叶,照到关樵夫脸上。
周围是他熟悉的小树林,他下意识摸摸身上,皮还在,没有伤痕,昨晚的经历恍如一场噩梦。
只是,关樵夫面前,有一个篝火熄灭后的黑色火堆。
关樵夫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当晚他就病倒了。
如梦中所见,他的皮成片成片地掉落,等他全身的皮都掉光时,他一命呜呼了。
“小叔临死的几天前,一直在喊,不要拿我的皮做衣服,等到快断气前,他却笑了,笑得很开心,说看到他的皮被做成了一件漂亮的大衣……”
关樵夫的嫂子虚弱地回忆:
“对了,二叔曾经说,那个修士,交代过他一句话……当家的,是啥话来着?”
关樵夫的大哥疲惫地关上眼帘:
“二弟说他想不起来了……也许我们今天遭的罪,是因为忘记了人家的嘱托吧……”
董煎雪不甘心地问:“忘了修士交代的话?关樵夫最后一点线索都没留下吗?”
关樵夫兄嫂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