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文学

第24章 沧州（第1页）

这天下午，黄伯南又到德国教堂去劝说马洛托夫。忽然村野正二跑了进来。他见村野正二满脸是血，神色慌张，忙问出了什么事。村野正二把自已在天都寺前，遇到两个中国人，拦了他的马，并把他的白马一掌劈死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黄伯南听罢，吃惊不小，便知天下的武林高手到了，他和卡尔登斯基苦口婆心劝说马洛托夫马上回国，免得悔之晚矣。马洛托夫哈哈狂笑，十八个不在乎，扬言自已在天都等的就是天下武林高手。黄伯南无奈，只好回到自已家，另想别策。

刚刚回到自已的别墅，铁面熊龙四就跑来了。他告诉黄伯南，他在码头栽了跟头，叫两个乡下人给揍了，自已带人去报仇，没有找到那两个乡下人，便把小白鹤刘天鹏揍了一顿。说到高兴处，他不由得洋洋得意。黄伯南听了，冷笑一声，沉着脸说：“你们打刘天鹏那无名小辈算什么能耐？眼下，天下武林道的高手已到天都，你们还到处惹是生非，岂不是给我我麻烦么？哼！”沉了一下，他又问道:“在码头揍你的两个乡下人什么样儿？”

“一个五十来岁，高颧骨，长眉毛；一个是又矮又粗的傻小子。这两个人功夫实在高，没用两个回合，就摔了我俩跟头。”

“你知道他们叫什么吗？”

“现在，天都镇都嚷嚷动了，说当年的千斤神力王东一杰又回来了。

黄伯南心中一激灵，急声问：“谁说的？

“这活是说评书的沙公斗传出来的。”龙四见黄伯南脸上变色，便说，“东方一杰早臭八辈子了，沙公斗那老小子胡说八道，不可信。”

黄伯南从烟盒里抽出两支雪茄，扔给了龙四一支。他叼着烟，在屋中来回踱步，脑子里急骤地翻腾着：九年前，是自已带八国联军在龙虎庄抓到的东方一杰，押解途中被劫。东方一杰被自已打了一枪，落水后不知去向。后来，有人传说东方一杰已经死了，他也亲眼见到了葫芦湾柳林中东方一杰的墓。可是，他一直不相信东方一杰会死，每当夜静更深，他一合眼就仿佛见到东方一杰站在自已的面前，正举刀向他砍来。多少次，他从睡梦中惊醒，浑身汗直淌。直到最近几年，没有人再提起千斤神力王的名字，他才逐渐把东方一杰忘掉。今天，他听龙四一那乡下人的样子，心中便一动，又听说那乡下人是东方一杰，顿时使他心中怦怦乱跳。他深知东方一杰的武功，极为精湛。倘若他还活着，来天都打擂，马洛托夫决不是他的对手。另外，东方一杰来到天都，定会找自已报仇雪恨。他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妙，头皮发炸，浑身颤料。想来想去，他决定先把消息探准再说，便停住脚，回身对龙四说：

“你速去把兰雨亮请来。”

铁面熊龙四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工夫不大，天都国术馆的总教习，病腿仙狐兰雨亮走了进来。他五十来岁，瘦长身躯，身穿竹青绸衫，脚蹬青缎子软底快靴。秃脑门儿，高颧骨，大下巴，腮帮子上，长了一个鸡蛋大小的肉瘤儿，两道扫帚眉下，一对三角眼闪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光。他一瘸一点地走进屋来，对黄伯南抱拳说道：

“黄总经理，把老朽找来，有何吩咐？

“兰大哥请坐。”黄伯南笑脸相迎。

兰雨亮大大咧咧地坐在太师椅上。黄伯南递茶让烟，而后坐下说：“兰大哥，您老千里迢迢从河南来到天都，小弟因纱厂事务繁忙，照顾不周，还望您海涵。”

“客气了。老朽有何德能，敢劳老弟如此厚待？”

“兰大哥乃是嵩山少林寺嫡传弟子，武艺超凡盖世，小弟钦慕已久，能与您结识，伯南三生有幸。”

兰雨亮看出，黄伯南必有所求，便单刀直入地问：

“老弟，老朽来天都后，无所作为，深感惶愧。你如有用着我的地方，尽管明说。即便是上山打虎，下海擒龙，兰某亦在所不辞。”

“好！兰大哥真乃侠肝义胆。如此，小弟有一事相求，还望您老相助，小弟永生不忘您老恩德。”

“什么事，你就快说吧。”

黄伯南这才把自已的忧虑讲了出来。

瘸腿仙狐兰雨亮听罢，纵声怪笑，说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一个东方一杰，老弟何必担惊受怕？我今夜便去把他的人头取来。”

黄伯南又惊又喜，连忙说道：

“兰大哥万不可大意，那东方一杰和小弟是一师之徒，武功强之弟千倍，我只是想叫您去探探消息。”

兰雨亮满不在乎地说：

“我见机行事，得下手时便下手，料无意外。”

“如此，请老兄先去用饭。”

黄伯南陪着兰雨亮吃罢晚饭，又喝了会儿茶。兰雨亮见天色已黑，便脱掉长衫，换上土灰色夜行衣靠，把镖囊挂在腰间，两支缤铁丁字拐插在背后，对黄伯南抱拳当胸，说道：

“老弟，老朽现在就去都一乐。”

“好，小弟敬候您的佳音。”

兰雨亮出了屋子，不走院门，把腰一躬，嗖地跃上围墙，出了黄伯南的别墅。不走街巷，专拣小胡同疾走，直奔都一乐而去。

送走了兰雨亮，黄伯南回到卧室，觉得有些疲累，便和衣躺在床上，一边等兰雨亮归来，一边想心思。几十年的往事，又像翻卷的浓云，涌上心头……

沧州，这个古老的、举国闻名的地方，披着一种神秘的色彩，横卧在茫茫天地间。她东临渤海，西靠太行，南顶豫鲁，北依幽燕。也许在几千年前，这里曾是滔滔汪洋。久经地壳变迁，最后变成了一片盐碱滩。青苍苍的芦苇和野草，在碱滩上摇曳，像波涛奔涌的大海。这里，自古就是江湖好汉、绿林豪杰出没的地方。历史上著名的英雄豹子头体冲，曾被发配在此看管草料场；自称是柴王后代小旋风柴进也是从这里被逼上了梁山。全国有多少好汉，为躲避官府的缉捕，来此避难藏身。因此，这里的黎民百姓，从远祖始，便养成了崇侠尚武风俗习惯。村村有把式场，家家设拳房，人人练拳脚，处处习刀枪。武术中的各门各派，在这里像万朵春花，竞相争艳。所以，这个古怪而贫穷的地方，被人们誉为武林之乡。

黄伯南和东方一杰，这对生死冤家，就世代居住于此。黄伯南的家在沧州城北关。他的祖上曾经做过大官，后来因为贪污受贿，被罢职还乡。到他父亲这一辈，家境越来越败落。他父亲不学文不练武，又是个鸦片烟鬼。黄伯南十多岁时，家中已经破败得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了。父亲为了抽大烟，最后，居然把黄伯南和他娘卖给了人贩子。那天晚上，人贩子把他们娘儿俩用船运往天都镇，途中，他的娘跳了运河。他对人贩子连喊带骂，又踢又咬。人贩子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天亮后，把他卖给了运河岸边霸王庄中的一个土财主。

土财主为人特别狠毒。他每天叫黄伯南推磨，饭也不管饱，把他当牲口使唤，稍不如意，便拳打脚踢。黄伯南实在受不了那非人的折磨，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从财主家的水沟眼儿爬出来，逃离了霸王庄。他沿途讨饭，沿运河往家中走，这一天，好不容易看见沧州城了，他却饿昏在运河边上的一棵老河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