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广东已经进入初夏,然而狮子洋是江与海的交界,水仍然还略有凉意。
李十三准备爬下绳梯的时候,看到二、三十个同袍没有下船之意,而是在甲板上摆弄一堆角铁和木料,搭建一个叫“杠杆吊机”的东西。
那些年轻军官和李十三一样,同属工兵营,然而确有另一个响亮的名字——工程兵。据说工程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所以才有一个特别的名号,训练内容也很其他人不一样。
不过李十三知道,很多工程兵以前就是码头工人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所谓的杠杆吊机,就是码头用来装卸重物的大架子。李十三不明白为何用上一根长长的铁杆子,就能把大铁炮轻松吊起,不过他觉得这个事情应该并不复杂。
“留在船上是安全些,以后我也要当工程兵……”
……
因为刚开始涨潮不久,所以战船不畏搁浅,可以直冲浅滩。李十三从绳梯跳到江水里,没过膝盖的冰凉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快快快,赶紧上岸,让出位置……”一个千总大声吆喝着,招呼手下士兵有序下船
此时,先上岸的突击战士正在清肃岛上的驻防清兵,两岸炮台似乎也意识到明军的真实意图,开始用岸防炮往下横岛猛轰。
“轰轰轰,轰轰轰……”
敌人的炮火异常猛烈,接二连三的炮弹划过长空袭来,打在下横岛的石头或泥土上。
两边的铁甲舰分靠两侧,用坚实的船体保护中间的运兵战船。然而铁甲舰无法上岸,不能光秃秃的下横岛提供庇护。
因为下横岛没有大树遮挡,每一发炮弹都会弹跳数次,或翻滚很长一段距离,直到耗尽所有能量才会停止。
每一颗还在动的炮弹都像瘟神一样可怖,只要稍稍沾上一点点边,就能将人刮得断手断脚。
一秒前还活蹦乱跳的明军士兵,也许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翻滚,发出痛苦的哀嚎。
明军突击营的战士已顾不上清剿落单的清兵,或缩入石头间的缝隙,或跑回铁甲舰提供庇护的浅滩躲避炮弹。
很多清兵也吓傻了眼,炮弹可不长眼睛,不会区分谁是敌军、谁是友军。他们纷纷丢下武器跟在明军后面跑,一边跑还高喊着“投降,投降”。
“丢巨老母,岛上还有清贼呢,他们就开始轰了?”
李十三从没想过参军后的第一战就会那么惨烈,吓得嘴唇发白,双腿直哆嗦。
钦州之战时,他曾和冲上敌阵的清兵交锋,还亲手格毙过一个敌人。这个光秃秃的小岛虽然没有张牙舞爪的清兵,然而到处横飞的炮弹,比千军万马还要可怖。
“胆子越小,死得越快。”
李十三用手握紧手里的铁锹,在心里不断重复着,用平时听出耳茧子的话为自己打气。
“绝不能怂!”
等一百个工兵全部上了浅滩,工兵营千总使劲招了招手,下达准备突击的命令。
“全部听好了,一会儿全跟我走,弯腰伏低,炮弹可不长眼……”
“千总……这……”
“这什么这,我们是步兵第一师,陛下亲兵中的亲兵,嫡系中的嫡系,任何情况都不能后退。”千总抽出腰间的长刀,脸色变得异常严厉,“全部都跟老子上,有畏敌不前者,军法处置。”
“是,长官!”
“再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