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伪明皇帝朱由榔的英勇事迹越传越广,连远在西安的傅喀禅、杜敏等满洲将领都常有耳闻。
在市井传说中,朱由榔曾经单枪匹马手刃满洲巴图鲁,镶白旗都统沙里布;又率亲兵正面击败满洲巴图鲁,安南将军达素。
至于赵布泰的侄子多婆罗,前锋统领白尔赫图,副都统珲津等次一级的满洲将领,朱由榔更是杀过不计其数,可谓近十年最耀眼的巴图鲁杀手。
清廷的官方塘报对这些战例都讳莫如深,不承认伪帝朱由榔的功绩,但穆里玛、傅喀禅等人都对伪帝的武功都颇为忌惮。达素可是满洲第一巴图鲁鳌拜座下最得力的悍将,一拳能打死一头牛,连他都顶不住,谁又能顶得住呢?能不正面对抗,最好还是不要硬干。
所以,虽然董学礼一再强调这是一举扭转全局颓势的大好机会,穆里玛等人依然还是支持了张勇的观点——猛攻三天拿下谷城,将功劳落袋为安,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十二月十一凌晨,袁宗第、郝摇旗等人看到城外清军没有像往常那样,只派少量兵马架炮轰城,而是全营出动,知道等待许久的总攻正式来临。
他们立即派人将所有士兵叫醒,大开粮仓熬制米粥。这一次,明军战士们看到的食物不再是清水寡淡,一根筷子都站不稳的稀粥,而是加了油盐的稀饭。
每一个粥铺周围都有低级军官在轮流呐喊,提醒饿了大半个月的士兵第一顿不要吃得太急,免得一口气缓不过来噎死。
“大伙慢点吃,中午那顿就是白米饭,每个人都饿不着,这顿别吃撑喽。大帅们说来,后面三天都是白米饭,人人都有份……”
这次谷城四将带来的部队大多数都是老兵,自然知道饿太久不能一顿吃太饱、太急的道理,各自蹲在墙角慢慢细嚼慢咽。
看到有个新兵大口大口吞咽,旁边的老兵发出善意提醒:“兔崽子,听话,慢慢吃。大帅们说放饭三天,就是三天,且有得吃呢。死了,后面那几顿就浪费了。”
“听说清贼马上总攻了?这次……这次还顶得住吗?”新兵心里有点没底,略带忐忑地问道。
“顶得住要顶,顶不住也要顶,”老兵慢慢喝着粥水,尽量让液体润开肠胃,重新适应饱腹,“对面就是清贼,我说顶不住,难道你就放下刀枪,给贼人当包衣奴才?”
“包衣奴才?”
新兵听到这个词,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愤然道:“莫要小看人,我乔三宁死也不会当奴才,更不会给清贼当奴才。”
“呵呵,那就对了。”
老兵小口咽下一口粥,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微微抬起头仰望着天空,缓缓接着道:“你年纪还小,兵荒马乱的,一天福也没享过。我小时候,日子过得可好了。老老实实种地,安安稳稳吃粮……小孩子上山摘果,下河摸鱼,也没有人抢。遇到村里后生娶媳妇,小孩子还能分到几口肉吃……唉,这样的好日子过去太久了,太久了……”
新兵听着老兵的话,不由得心驰神往。
在夔东,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屯田的辅兵要上交所有粮食,就连刀口舔血的战兵也是饥一顿饱一顿。每当清贼来犯,总要死上几十个,几百个同袍才能将敌人击退。
有时年轻人也曾想过,如果向清廷投降,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然而类似的言论总会遭到严厉驳斥——忠贞营没有甘愿当奴才的孬种,一个也没有。如果抱着投降的心思,趁早自己滚蛋。
可是,穷苦的日子仿佛永远看不到头。还好,这两年好消息不断传来,很多人都说,云南、广东的老百姓现在过得可好了。只要打败湖广总督张长庚,忠贞营也能占上一块平平整整的地盘,像云南、广东的老百姓那样,每人分二十亩水田。
“听说陛下来四川了,是真的吗?”新兵收起思绪,向老兵再次确认,“有陛下在,咱们一定能打赢清贼吧?”